諾蘭的新片《信條》攤上事兒了。
前有通風管道震落,後又有影廳起火。
看場電影都能這麼驚險,也是沒誰了。
這還不算完,有不少觀眾都反映:
音響太吵了,連臺詞都聽不清啊!
國內有字幕還好,英語國家的觀眾才真叫一臉懵逼。
從前光顧著看畫面了。
這下才體會到聲音也同樣重要。
最近就有一部高分紀錄片,專門講電影當中的聲音。
那些奇特的音效是怎麼做出來的?
經典電影裡的聲音都有哪些門道?
今天魚叔就來探個究竟——
《製作音效:電影聲音的藝術》
Making Waves: The Art of Cinematic Sound
本片入圍了去年的戛納電影節,豆瓣評分8.7。
導演是好萊塢資深聲音剪輯師米奇·科斯汀。
經典動作大片《勇闖奪命島》《空中監獄》都是她的作品。
因此,本片選取的案例也都是耳熟能詳的影史經典。
通過深入淺出的梳理,展現電影聲音的奧秘。
還請來斯皮爾伯格、科波拉、盧卡斯、李安、諾蘭等等大導穿針引線。
你會看到很多好玩的幕後故事:
比如《盜夢空間》裡湯老溼帥氣滑雪的音效,其實是音效師「搓」出來的;
小李子踩到玻璃瓶的聲音,其實是松果在地上碾。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電影聲音的奇妙遠遠不止於此。
其實,它對我們的影響比畫面更深遠。
在我們出生之前,所見的一切都是黑暗,但卻能聽到母親的心跳聲、呼吸聲。
聲音,是我們感知世界的起點。
也是電影誕生的一個重要契機。
1877年,愛迪生髮明瞭留聲機。
隨後發明了攝影機,原目的就是給聲音配上畫面。
但因為技術很有限,早期電影還無法實現聲畫同步。
只能通過現場配樂、解說等等方式,額外附上聲音。
到了1926年,才出現了第一部聲畫同步的電影《唐璜》。
之後,劇組開始在拍攝現場錄音,誕生了世界上第一部有同步說話聲的電影《爵士歌王》。
影片大獲成功,讓觀眾耳目一新,進而推動了好萊塢電影製作模式的變革。
有聲片都是在攝影棚內拍攝,收音必須極其謹慎。
《雨中曲》就描繪了這一段歷史。
麥克風藏在草叢裡,演員必須在很近的距離對準它說話。
全程不能轉頭,否則聽不清聲音。
於是經常要一遍又一遍地暫停調整,相當費時費力。
技術問題還沒解決,創造力就無從施展。
所以早期有聲片大都是話癆片,生怕觀眾聽不夠。
到了30年代,《金剛》才終於引入了聲音設計的概念。
我們現在聽到的很多聲音技巧都是由這部電影開創的。
金剛作為一頭史詩級巨獸,叫聲肯定不能跟普通猩猩一個樣。
於是當年的聲音設計師跑了一趟動物園,收集了各種各樣的咆哮聲。
然後把它們0.5倍速慢放,再把老虎的叫聲倒著放,獅子的叫聲正著放。
疊在一起就有了金剛怪異嚇人的聲音。
到了40年代,天才導演奧遜·威爾斯將廣播劇的技術化用到了《公民凱恩》當中。
不僅精心設計各種混響效果,還巧妙地讓它們服務於敘事。
比如凱恩和妻子講話時充滿了回聲,凸顯出二人之間的距離感。
另一位牛X閃閃的大導演希區柯克也有絕招:
他會專門編寫一份「聲音劇本」。
詳盡地為每一個鏡頭、每一段情節設計合適的聲音。
威爾斯和希區柯克,都是電影藝術的先驅。
他們藝高人膽大,有魄力更有實力去試驗自己的創想。
但大環境並不樂觀,
60年代之前的好萊塢製片廠制度極其傳統、保守。就像大型工廠流水線,不支持創新。
對於大片廠老闆而言,重要的是故事,是明星,但絕不是聲音。
所以想要系統性地革新,是非常艱難的。
這裡就必須介紹一位關鍵人物——
「當代電影聲音之父」沃爾特·默奇
他年輕時看的美國電影都是套路,令人厭倦。
留學巴黎期間,剛好趕上了法國電影新浪潮。
特呂弗、戈達爾等人讓他第一次意識到:電影還可以這麼拍!
於是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回國後就進入電影學校進修。
在那個政治動盪的年代,好萊塢的電影事業到達了最低谷。
默奇經由盧卡斯引薦,加入了科波拉的劇組,負責《雨族》的音效。
後來又合作了《500年後》,但虧損慘烈。
為了還債,科波拉接下了一部被20多個導演連連拒絕的電影——
《教父》。
而老搭檔默奇也自然接受了這個高難度挑戰。
他受到實驗音樂家約翰·凱奇的啟發,在電影里加入了很多大膽的設計。
麥克將要槍殺索洛佐的時候,音效非常嘈雜刺耳。
這其實是在表現他腦內神經碰撞的聲音,因為殺人是個重大的決定。
影片大獲成功,挽救了科波拉和盧卡斯的工作室。
不過,《教父》在聲音上沒有本質的革新。它依舊是單聲道的。
反觀音樂行業,則一直走在技術更新的前沿。
50年代的密紋黑膠唱片就已經是立體聲了。
於是,在見證了搖滾樂的輝煌之後,電影人想到:
為什麼不把電影也做成立體聲?
杜比公司從70年代開始向越來越多的影院提供立體聲設備。
然而電影公司的管理層仍然沒把它放在心上。
多虧了芭芭拉·史翠珊,堅持自己出資100萬用於《一個明星的誕生》的聲音製作。
才讓電影界終於開始重視聲音對於電影的價值。
不光是影院放映的方式有了改變,電影錄音的方式也有了改變。
盧卡斯籌拍《星球大戰》的時候,找到了本·博特來負責聲音。
博特一看到概念插畫,就知道這是他夢想中的電影。
為了給電影裡的伍基人收集聲效,他跑到動物園,錄下獅子、海豹的聲音。
最後找到了一隻小熊,它特別喜歡吃麵包,一吃麵包就會發出很好玩的聲音。
所以他用麵包引誘小熊,錄下了伍基人的聲音原型。
滿世界跑,收集各種引擎聲、飛機聲、放映機的蜂鳴聲、電視背後的嗡嗡聲……
用這些聲音豐富《星球大戰》的幻想世界。
他不想像以前的科幻片那樣依賴於合成器,而是更大膽——
全部使用真實錄制的音效。
博特也很忐忑,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幹過。
沒想到福克斯的高管和製片人對他說:「我喜歡你們的電影。」
影院更是座無虛席,盛況空前。
當宇宙飛船飛過時,有觀眾不停地驚歎:我的天哪!
之後大街小巷人山人海,都在等著看《星球大戰》。
博特因此拿下了一座小金人。
從那時起,一切都變了。
大家開始把聲音當做一件很酷的事。
之後,默奇又為《現代啟示錄》設計了聲音。
花了9個月做混音,「整個過程就像嗑藥」。
他也效仿希區柯克,為電影設計了一個完整的「聲音劇本」。
在軍士長快要死掉那一段,船的音調也逐漸變低沉。
向全世界證明了,聲音不僅能敘事,更能表意,創造出抽象的電影。
科波拉和默奇堅持用六軌環繞聲格式放映本片。
經過了三四十年的完善,這個格式成為了所有電影混音的標準。
因此,默奇被譽為當代電影聲音之父。
而《現代啟示錄》無疑就是電影聲音發展的里程碑。
進入新時代,電影聲音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利用新的數碼科技。
加里·裡德斯特羅姆曾經為《侏羅紀公園》模擬恐龍的聲音。
把斯皮爾伯格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電影很成功,加里也接到了新工作——
世界第一部全電腦製作的動畫長片
《玩具總動員》。他從小時候玩過的拉線娃娃吸取靈感,為胡迪增加了拉線發聲的設定。
這是他第一次用電腦做聲音設計,而同時期別人都還在用膠片剪聲音。
電腦技術帶來了許多便利,讓工作人員可以直觀地看到波形圖。
更重要的是,能聽到多條軌道同時播放。
而這些新技術,最終的落腳點還是電影藝術本身。
就像李安所說:
「世間萬物都有情感,有情感便會有靈魂。」
他運用聲音,讓《斷背山》裡的風有了自己的靈性,替沉默不語的角色表達情感。
斯皮爾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則利用聲音補全了戰爭的全景。
講出了畫面沒有容納的內容。
米勒受傷後突然失聰,正是來自現實中老兵的親身經歷。
此時無聲勝有聲,大大增強了電影的真實感,讓觀眾沉浸其中。
聲音的出現讓電影真正成為了一門藝術。
一部電影的聲音就像一個大型交響樂團,有著精細龐雜的構造。
與畫面相互配合,便能實現「1+1>2」的效果。
漢斯·季默說過,音樂能從最原始的層面感染觀眾。
無數影史經典也已經告訴我們:
電影不僅是用來看的,更是用來聽的。
下一次走進影院,不妨多留意聲音。
換個方式打開電影,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