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容易清楚自己的 | 第2346期
崔彤 [中國]，來源：Artand
又是一年芳草綠（節選）
作者：老舍
為你讀詩：方旭 | 導演
可喜的是有好幾位生朋友都這麼說：“沒見著閣下的時候，總以為閣下有八十多歲了。敢情閣下並不老。”是的，雖然將奔四十的人，我倒還不老。因為對事輕淡，我心中不大藏著計劃，做事也無須耍手段，所以我能笑，愛笑；天真的笑多少顯著年輕一些。我悲觀，但是不願老聲老氣地悲觀，那近乎“虎事”。我願意老年輕輕的，死的時候像朵春花將殘似的那樣哀而不傷。我就怕什麼“權威”咧，“大家”咧，“大師”咧，等等老氣橫秋的字眼們。我愛小孩、花草、小貓、小狗、小魚；這些都不“虎事”。偶爾看見個穿小馬褂的“小大人”，我能難受半天，特別是那種所謂聰明的孩子，讓我難過。比如說，一群小孩都在那兒看變戲法兒，我也在那兒，單會有那麼一兩個七八歲的小老頭說：“這都是假的!”這叫我立刻走開，心裡堵上一大塊。世界確是更“文明”了，小孩也懂事懂得早了，可是我還願意大家傻一點，特別是小孩。假若小貓剛生下來就會捕鼠，我就不再養貓，雖然它也許是個神貓。
我不大愛說自己，這多少近乎“吹”。人是不容易看清楚自己的。不過，剛過完了年，心中還慌著，叫我寫“人生於世”，實在寫不出，所以就近地拿自己當材料。萬一將來我不得已而做了皇上呢，這篇東西也許成為史料，等著瞧吧。
選自《人老舍不得》，時代文藝出版社
朗讀者根據閱讀習慣略有改動
生活是種律動，須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這變而不猛的曲折裡。
——老舍
- 關於作者 -
老舍，北京人。畢業於北京師範學校，新中國第一位獲得“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其代表作品有《駱駝祥子》《四世同堂》《茶館》等。
人生於世，貴在有顆平常心
「留言」：你如何理解“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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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對生活沒有那麼多苛求。保持對事物的好奇，容易滿足就是他的平常心。
先生愛喝茶，他說“有一杯好茶，我便能靜觀萬物皆自得”。他愛花，日日澆水伺候著，可碰到光長葉不開花的情況，也不怨艾，只說“有喜有憂，有笑有淚，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勞動，又長見識，這就是養花的樂趣”。
花草、小貓、小狗、小魚……這些他都愛。一群小孩兒看變戲法兒，他也去看。地上映著些樹影，他看在眼裡能忘了手裡拿著要讀的書。而在讀書這件事上，老舍倒是“無所不讀，全無所獲，並不著急”，頗有五柳先生“好讀書不求甚解”的意味。
△圖為老舍先生的“花園”一角，圖片來自網絡。汪曾祺說，他在北京見過的最好的菊花是在老舍先生家裡。
寫這篇《又是一年芳草綠》的時候，老舍說這些文字“不如一尊高射炮，或一鍋飯有用”，稿費比豬肉還便宜。可他仍盡心盡力地寫，因為他相信文字是有用的。許多無奈在他那裡，自嘲一下，就這麼一筆帶過。
1936年夏天，老舍辭去了教職，專事寫作，餬口的壓力極大。可他的生活依然是規律的，健康的。打拳，澆花，寫信，哄孩子，看朋友，約飯……哪樣都不耽誤，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在我們看來，十分愜意。
每天寫作，少的時候幾百，多的時候三千。不貪心，也不強求，勝在日復一日的堅持。不管寫作還是教書，老舍總是認認真真的，就算吃了虧，也不後悔。
帶點兒“傻氣”的人，沒那麼重的功利心。少些算計，踏踏實實生活，認真勤勉做事，就是平常心。
△圖片來自網絡
大家都說樂觀好，可老舍說自己是個悲觀的人。悲觀的人，遇到困難不會覺得意外，抱著最壞的打算，不奢求好結果，這也是平常心。
比方說，在寫稿子的時候，他一定盡力往好了寫。但完成之後，卻“不拿她們當作寶貝”。若得到稿費自然歡喜，但沒有被採納，也不失望。這有點類似於詩人佩索阿所說的“對什麼也不期望的人來說，來到的一切全都可喜”。別人批評他的文字時，說得對，他就感謝，說得不對，他也不往心裡去。
人們都說老舍幽默，可他說自己“不懂什麼是幽默”，還說寫小說只是“博大家笑一笑，沒什麼了不得”。可是，我們把那些文字一讀再讀，笑著笑著就哭了。因為那裡面藏著最普通，也最深刻的人生。
編輯 | 阿 一校對 | 西格瑪注：文中老舍的故事均出自先生文章所述，部分引用文字分別參考了先生的《又是一年芳草綠》《這幾個月的生活》《小型的復活（自傳之一章）》《養花》等篇目。
詩意生活態度
最近聽來一句話，說人生最舒服的狀態是跟明白人說話，跟實在人共事，跟厚道人談情。如此說來，不妨多讀讀老舍先生的作品，學他的心態和智慧，當個明白人、實在人、厚道人，這樣跟別人打交道的時候大家都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