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切利《春》：文藝復興時期有錢人的婚房裝飾畫
文/騷客vlog
桑德羅·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生於1446年3月1日，卒於1510年5月17日，他是15世紀末佛羅倫薩的著名畫家，也是歐洲文藝復興早期佛羅倫薩畫派的最後一位巨匠，同時他還是意大利肖像畫的先驅者之一。
後世認為他的作品宗教人文主義思想明顯，充滿世俗精神。後期的繪畫中又增加了許多以古典神話為題材的作品，相當一部分採用的是古希臘與羅馬神話題材。評論家喜歡用“嫵媚”來概括波提切利的風格，這個詞出現的頻率很高。確實，他的風格典雅、秀美、細膩動人。特別是對異教題材的使用，畫面中出現的全裸人物對以後繪畫的風俗化發展影響巨大。
波提切利：女子肖像畫
波提切利的藝術總是一再被後世研究學習，等到了19世紀，學院派的畫家以及拉斐爾的前派的畫家們都開始重新審視波提切利，並從他的一書中汲取營養。我以為這一點非常有趣，拉斐爾前派認為學院派的藝術已經僵死，但他們與學院派共同尊崇波提切利，這個現象不僅有趣，也充分說明波提切利的藝術擁有日久彌新的生命力。
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
波提切利最重要的代表作有兩幅，一幅是此前騷客vlog已經給大家介紹的《維納斯的誕生》，另一幅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聊聊的名畫《春》。
波提切利：春
《春》現藏於意大利佛羅倫薩烏菲茲齊美術館其尺寸巨大，約為203cmX314cm，是波提切利約於1476到1480年間為佛羅倫薩當權者美第奇家族所作。它其實是一幅婚房裝飾畫。這幅畫的金主是當時佛羅倫薩的當權者，梅第奇家族的洛倫佐。據史料記載1477年波提切利以詩人波利蒂安歌頌愛神維納斯的長詩為主題，為洛倫佐·美第奇新購置的別墅繪製了著名的《春》。富可敵國的豪華者洛倫佐為了拓展家族的政治地位，安排了他的侄子洛倫佐狄皮爾法蘭奇斯柯與敵對家族的女兒瑟末拉德的婚姻。《春》正是他為這場婚姻而請波提切利作的委託畫。因而，《春》的主題理所當然的選擇了愛戀。但這是一場政治婚姻，毫無戀愛上的美感，所以波提切利就做了這樣一幅畫。
《春》的構圖不拘常規，人物被安排在一片柑橘林中，中間站立的雍容尊貴的美婦人就是愛神維納斯，在她的上方飛翔著的是其蒙著雙眼的兒子小愛神丘比特。在維納斯的右邊樹林中，身著藍色衣服的西風之神拽住了森林女神（春神）克羅麗斯，克羅麗斯因此化身為花神芙蘿拉，只見她捧著玫瑰花瓣灑向大地，大地回春了，一片生機盎然。雖然克羅麗斯不是C位出“鏡”，但是她絕對是這幅畫的主角之一，我們姑且叫她“春”。
在維納斯的左面就是是美惠三女神。
波提切利：春（局部）
在畫的最左面則站著信差使者莫丘裡，他腳上穿著鞋子十分引人注目，也是這幅畫中唯一穿鞋子的。
波提切利：春（局部）
《春》這幅作品，又被稱為《維納斯的盛世》。在中世紀的宗教繪畫中，一般只有聖母瑪利亞才被安排在拱型之下。波提切利在這裡借用了這種形式，在維納斯身後，波提切利利用樹枝與背景天空將樹型有意識的留出了這樣的一個拱型。深色的背景樹林，恰好在她的周圍豁然開朗，突出了維納斯主角的地位。她左手提著衣裙，右手稍微舉起，儀態端莊、典雅。
波提切利：春（局部）
波利齊亞諾在長詩《繆斯女神》中所描繪的由美神維納斯主宰的魔力世界，一直讓波提切利深深陶醉而不能自拔，後者為此創作了很多名畫。在這幅畫裡，愛神維納斯站在一棵柑橘樹下，守衛著自己的天宮。柑橘樹枝繁葉茂，樹上結滿了沉甸甸的金黃色的橘子。一棵香桃木樹長得鬱鬱蔥蔥，粗大的樹枝遮住了生長在它旁邊的一棵柑橘樹。愛神維納斯身材高挑，儀表威嚴，穿著一件白色長袍。她左手摁著身上的披衫，正要邁步向前，去迎接即將到來的美麗的少女“春”。“春”邁著輕盈的腳步穿過草地，飄然而至。她左手託著一兜兒玫瑰花，一邊走一邊向前拋撒著鮮豔的玫瑰，象徵“春回大地，萬木爭榮”的季節即將來臨。
波提切利：春（局部）
“春”的頭戴由藍色的矢車菊和雛菊編成的金色花環，金黃色的長髮在和煦的春風中輕輕飄動。“春”的脖子上戴著一個由鮮嫩的常春藤和帶刺的玫瑰編成的美麗花環，她的白色長袍上也纏繞著同樣的花環。“春”所穿的白色長袍上繡滿了各色鮮花。她的穿著打扮好像在向人們展示她就是春天的使者。花神（Nymph Flora）歡快地緊隨其後。一個個玫瑰花蕾、一朵朵豔麗的銀蓮花從花神的嘴角飄落而下。花神俏皮地從丈夫西風之神溫暖的懷裡飛出。身穿藍色長袍的西風之神仍然依依不捨。他伸出雙臂，竭盡全力想抱住花神，不想讓她飛走。在這幅畫的左邊，美惠三女神身穿透明紗絹做成的白色長袍，在青翠欲滴的草坪上扭動著腰肢，翩翩起舞。她們的纖纖秀手彼此交織在一起，或高舉過頭，或垂在腰間，或抬到眼前。主神宙斯的特使墨丘利（Mercury）身材魁梧，英姿勃勃。他頭戴一頂大簷帽，帽下的頭髮烏黑濃密。一塊紅布斜披在他的身上，強壯的四肢裸露在外。墨丘利走在眾神的最前方，正用手裡的魔杖驅趕著冬天的陰雲。眾神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一位注意到盤旋在半空中的小愛神丘比特（Cupid）。丘比特正搭弓引劍，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波提切利：春（部分）
在這幅畫裡，我們可以看到桑德羅早期作品中各種不同的繪畫特色。人物修長的身材以及鴨蛋形臉是他獨創的繪畫風格。除此之外，為了使這幅畫構圖新穎、不落俗套，他博採眾家之長，把各種不同的繪畫技巧有機地融入這幅畫裡。年輕少女穿著白色緊身衣，舞步輕盈，顯然這是波提切利的老師弗拉·菲利波·利比最喜歡畫的天使形象。在金匠畫家的店鋪工作期間，桑德羅掌握了裝點人物的繪畫技巧，例如少女“春”所穿的長袍上豐富多彩的繡花圖案以及愛神維納斯的披肩秀髮上點綴的珍珠。“春”的微笑裡帶有一種迷人的魅力，但這種魅力簡直難以言表，這是桑德羅從他的老朋友列奧納多·達·芬奇那裡借鑑來的繪畫技巧。
但是，這幅畫最吸引我們的地方並不在於以上幾個方面。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的歡快景象以及隨處可見的鮮芽、嫩葉所展示出來的自然美景，才是我們對這幅畫感觸最深的地方。
有一種比較恐怖的解釋便是西風神強暴了森林女神克羅麗斯，這是這幅春意盎然的畫中唯一令人不安的元素。在《春》中西風之神與克羅莉斯之間的故事也自有寓意。按照神話傳說西風之神在強暴了克羅莉斯之後羞愧難當，就娶了化身為花神的芙蘿拉，而芙蘿拉也成為了一位幸福快樂的新娘，暗示了一種否極泰來的婚姻。而在現實中，洛倫佐狄皮爾法蘭奇斯柯與敵對家族的女兒瑟末拉德素未謀面，可以想象在結婚當日，兩個人必定是對未來感到憂心忡忡。波提切利作此畫是對他們婚姻的一種祝福，寓意婚姻美好和諧之意。當然，這是世俗化的解釋。
波提切利：春（局部）
《春》的人文內涵非常豐富，畫中的西風之神象徵了肉體之愛，純潔的美惠三女神那令人產生不含邪念的嚮往的優雅酮體則象徵了人性之愛，最左邊似乎在上方樹叢中探尋什麼的莫丘裡則可認為是象徵了神性之愛。中世紀宗教題材中最受歡迎的當屬聖母子圖，畫中聖母通常被安置在一拱門之前，身邊則是聖子。在《春》中我們同樣可以看到，在愛神維納斯的背後是由樹形成的自然拱，在她的上方則飛著她的兒子丘比特。這些元素給這幅以愛戀為主題的異教風格畫增添了一絲母愛，豐富了畫中愛的寓意。
以前我們聊到《春》時，就說過，這幅畫簡直是植物博物館，畫中共包含了大約130種可以辨認出的花卉，而且描繪的都極為精緻。《春》雖名為春，但畫中之花卻開於不同時間。玫瑰開於夏天、地中海的柑橘樹在每年三、四月開放，矢車菊在四、五開放，以及在冬天開放的款冬。波提切利在作此畫的時候，將四季中所有的美麗花朵集於一畫，說明他對未來的新人是衷心表示祝福的，把所有的美好願望都賦予他們。
波提切利：春（局部）
《春》在內容形式上突破了宗教題材的束縛，抒情色彩濃重，洋溢著作者的人文關懷精神。在其技法上，作者為了表現人體的透明感，放棄了新式的油彩而是用較古老的蛋彩，又使用鉛白以十字線法描繪女神身上的羅衫，增加了衣服的厚重感和真實感，體現了他的寫實主義畫風。
貢布里希認為波提切利筆下的人物看起來立體感不那麼強，為了達到輪廓線優美而更改了人體的一些自然形象，從而增強了設計上的魅力與和諧，也加深了繪畫的感染力。作為意大利文藝復興的早期佛羅倫薩畫派的最後一位大師，波提切利成功地通過《春》對佛羅倫薩畫派提倡的現實主義和人文主義進行了總結和發展，為之後的文藝復興做出了傑出貢獻。
波提切利：男子肖像
波提切利生於一個意大利佛羅倫薩手工業者的中產階級家庭。先是和馬索·非尼古埃拉一起學習，製造金銀首飾，後又成為菲利浦·利柏的學生。1470年，他自立門戶，開設個人工作室，很快就受到美第奇家族的賞識，向他訂購了大量的畫作。此後若干年他走向了人生巔峰。
波提切利：聖母子
然而，時局的變化深刻影響了個人命運的跌宕起伏，在1492年，佛羅倫薩發生政治鉅變，豪華者洛倫佐去世，美第奇家族遭放逐，宗教極端主義的薩沃納羅拉掌權。波提切利也是他的追隨者之一，並在後來為了響應這位新主子，他進行了那場“虛榮的篝火”，親自燒燬過多幅自己的畫作。一朝天子一朝臣，屬於波提切利的時代過去了，雖然他此後將屬於所有時代。可以肯定的是波提切利晚年貧困潦倒，幾乎不問世事，孤苦伶仃的活著。到了1510年，波提切利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他被安葬於佛羅倫薩的“全體聖徒”的公墓中。
參考資料：
1. 【英】貢布里希《藝術的故事》
2. 【英】茱莉亞-瑪麗《波提切利畫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