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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外国语大学欧洲协同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张家榕
3月以来，新冠疫情在欧洲愈演愈烈，欧洲已成为世界范围内名副其实的重灾区。为抗击疫情，各国纷纷采取措施，限制民众外出，关闭公共场所，最大程度减少商业活动。措施的效果正在逐渐显现，各项数据都有变好的趋势。然而欧洲国家的局面目前还很难让人乐观起来，疫情给欧盟埋下了债务危机这一“定时炸弹”。
图片说明：3月31日，在意大利米兰，工作人员清洗米兰大教堂广场地面。新华社发（达尼埃莱·马斯科洛摄）
1. 新欧债危机要来了吗？
10年前“欧猪五国”引发的欧债危机还没过去多久，新一轮的债务危机正在逼近。疫情当下，各国政府必须出资支持受损严重的企业，同时又要为医疗体系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在经济活动大幅受限的情况下，政府被迫应对税收收入减少和支出剧增的两面夹击，财政在苦苦支撑，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债务违约风险。由于债务风险提高，政府又不得不付出更高的收益率，而这又加剧了财政负担，陷入恶性循环。上次欧债危机发生后，欧元区已经长期保持了零利率甚至是负利率的政策，如果再次发生债务危机，欧元区可能没有足够的货币政策工具去面对。经济学家认为，由疫情引发的大规模政府借贷可能在欧洲导致一场比之前欧债危机更为严重的债务危机。
雪上加霜的是，而早在疫情之前欧洲的经济形势已经不容乐观。欧盟是世界级的出口经济体，受到中美贸易战、欧美间的关税冲突以及英国脱欧带来的影响，欧盟国内生产总值的实际增长率从2018年第一季度的2.8%逐步下降到2019年第四季度的1.1%。作为欧盟经济的“发动机”，德国的日子也不好过：德国经济研究所估计新冠疫情将导致德国损失5%-10%的GDP。甚至有经济学家表示，这次经济危机有可能是二战以来德国最严重的一次。同时，由于德国的支柱产业汽车行业和机械制造行业面临结构性调整，未来哪个产业能担负起德国经济复苏的重任，仍是未知数。
在经济下滑和债务高企的双重压力下，债务危机成为悬在欧盟各国头上的利剑。
2. 意大利会第一个倒下吗？
意大利和西班牙这两个欧洲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国家，又恰恰本身就面临着高额的国家债务。根据欧洲统计局的数据，意大利的国家债务已经超过GDP的130%，在所有欧盟国家中仅次于希腊排名第二，而西班牙的国家债务亦占到GDP的95%左右，均显著高于欧盟平均数。在上次欧债危机后，意大利的国家债务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缓慢上升。可以预见，疫情之后两国的债务还将继续攀升。上次的欧债危机始于希腊，倘若这次是意大利这一规模较希腊大得多的经济体发生债务违约并引发“多米诺效应”，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本应发挥应有的指挥和协调作用的欧盟，在这次疫情面前显得手足无措。就如何帮助疫情最严重的南欧国家摆脱困境，在各国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欧盟迟迟没能达成统一。意大利反对党联盟党总书记萨尔维尼近日接连发表言论，炮轰欧盟未能给意大利提供足够帮助，并威胁称意大利在战胜新冠疫情之后就应该退出欧盟。
图片说明：在米兰街头执勤的意大利警察。（来源：新华社/法新社）
欧盟高层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已经多次讲话呼吁欧洲团结， 4月2日还在意大利主流媒体刊文，代表欧盟向意大利道歉并承诺筹集1000亿欧元资金以支持疫情最严重的国家。
然而1000亿欧元在意大利看来恐怕还是不够用。意大利政府强烈推动欧盟所有成员国共同发行名为“新冠债券”的欧元债务以支持相关国家对抗疫情，但是遭到德国、荷兰等“富国”的反对。经过4月7日和9日先后两次漫长的谈判，欧盟财长会议终于就欧盟一揽子援助计划达成共识，通过欧洲稳定机制（ESM）、欧洲投资银行以及短时工作基金来调动总额高达5000亿欧元的资金。但是意大利持续推动的“新冠债券”提议仍然没有得到通过。德国《明镜周刊》指出，主要原因在于北方国家难以信任南方国家，担心“抗疫资金”将最终填补他们原有的财政亏空。对于“新冠债券”，德国民间反对声浪也很大，认为意大利财政不足是长期以来其执政党为讨好选民而降低税负并缩短工作时间所导致的，不应由全体欧盟成员国承担。同时，由于各国经济基础和负债水平的差异，欧盟各国主权债券的评级和债务利息相差悬殊。通过共同的欧元债券，欧盟所有成员国需要付出同样的利息水平并且共同承担债务违约风险。意大利希望在债务问题上和欧盟捆绑在一起，但这对于评级高的国家显然是不公平的。
根据经合组织2019年的养老金报告，在领取养老金年限上，法国、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腊分别位于所有成员国的前四位，而德国在欧洲国家中排名倒数。这意味着，南欧国家面临着更大的养老金财政亏空问题。也正是因此，即便是成功发行“新冠债券”，帮助相关国家挺过了疫情，债务问题这一定时炸弹依然存在。除非南欧国家长期厉行财政改革，开源节流，逐步降低赤字，否则南欧国家的债务问题无法得到彻底解决。但问题是，长期习惯于宽松的财政政策的南欧民众，会不会用选票罢免厉行改革的政府呢？因此执政党在财政政策的改革上畏手畏尾，难以实行实质措施。
3. 欧盟前景不乐观
南欧国家的债务问题成了一个看起来无解的问题，持续威胁着欧盟的稳定。欧元集团主席森特诺近日警告称，欧元区将因此次疫情背负高额债务，要谨防欧元区因此面临分裂的风险。在如此背景下，德国电视二台也抛出了这样的问题：欧盟会走向分裂吗？
图片说明：4月14日，在意大利罗马，一名清洁公司的工作人员准备给店铺消毒。 意大利民事保护部门负责人、新冠病毒应急委员会专员博雷利14日说，当天意大利累计新冠确诊病例增至162488例，死亡病例增至21067例，治愈病例增至37130例。根据意大利政府新颁布的命令，从14日开始，部分商店获准恢复营业，其中包括出售婴幼儿用品的商店、宠物用品商店、书店、干洗店和电器商店等。这些商店必须遵守有关安全社交距离的规定，每天必须消毒至少两次，顾客需戴口罩和手套。 （来源：新华社发）
欧盟各国的经济基础和工业水平间的巨大差异是欧盟体制中的天然缺陷，时刻威胁着欧盟的稳定；同时，欧元区完成了货币统一却无法进行财政统一，也带来了相当大的隐患。而在危机面前，这种差异就显得更为明显。 近年来，欧盟可谓命运多舛，先后经历2010年前后的欧债危机，紧接着是2015年开始的难民危机，随后是英国在2016年启动脱欧程序，再到今年的疫情危机，甚至是疫情可能引发的新债务危机，都不断考验着欧盟的稳定性。
南欧国家由于自身特点，在不少危机中都是首当其冲，这也导致一些右翼、反欧盟政党在南欧迅速占领地盘，以意大利、希腊为首的南欧国家的离心力越来越大。在英国脱离欧盟后，作为欧盟第三大经济体、欧元区重要成员的意大利如果出现脱欧声浪，对于欧盟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次疫情暴露出欧盟体系的种种弊端，很可能成为欧盟历史上的转折点，深刻影响欧洲未来的统一进程。在错综复杂的世界局势下，一个松散的欧盟将难以避免被边缘化的结局，欧盟必须抱得更紧，才能在世界秩序中保持自己应有的位置。当然对于欧盟来说，眼下最紧要的是考虑如何控制疫情并拆解债务危机这一“定时炸弹”。
（本文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欧洲协同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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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张家榕
编辑：顾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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