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剛剛結束的2020年度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可謂是難得的“奧斯卡大年”

:《寄生蟲》、《好萊塢往事》、《小婦人》、《小丑》……多項大熱影片濟濟一堂、角逐榮譽的景象,在近幾年的頒獎季中實屬罕見。而在這其中,由塔伊加·維迪提導演的小成本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以異軍突起之姿衝入人們的視線,一舉拿下6項提名,最終斬獲“最佳改編劇本”的獎項。

早在奧斯卡之前,《喬喬的異想世界》就已在多倫多電影節獲得人民選擇獎。一部口碑上佳的電影,如果並非高成本的鉅製,那麼其故事情節與人物塑造必定有獨到之處,而《喬喬的異想世界》的角色形象設計正是如此。

影片講述了在二戰後期的德國,年僅十歲的男孩喬喬堅定不移地信仰著法西斯主義;在他的幻想中,希特勒天真可愛,還是能在他每次遇到困難時都能出手相助的良師益友。然而,喬喬無意間發現自己的母親在家中藏匿了一名他視為仇敵的猶太女孩,這讓他感到極度震驚與慌亂。

在我看來,讓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成為經典的。不僅是電影中的劇情,更是影片通過拍攝手法、人物刻畫、深層立意,來表達戰爭的殘酷。影片對其主人公——小男孩喬喬的刻畫,手法新穎細緻,是其成功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01、採用線性敘事手法,引導觀眾逐步沉浸於劇情發展,使用大量細節刻畫讓影片劇情更加逼真

二戰時期同類題材的電影已有珠玉在前,如同樣是德國兒童視角的《穿條紋睡衣的男孩》;不同於前者,塔伊加·維迪提視點新穎地把一個孩子設定成一位立場堅定的納粹主義者。影片使用大量細節為其樹立鮮明的人物形象:喬喬是一位金髮藍眼的標準雅利安男孩,每天都穿著整齊的希特勒青年團制服,房間裡貼滿他所敬佩的元首海報。

與此同時,多場鏡頭的臺詞都直白地表明這個小小納粹的鮮明立場:

“我們會把敵人打成灰。當他們完全被摧毀了,我們會把他們的墳墓當成廁所用。”

與此同時,影片通過側寫,告知觀眾為何一個本應不諳世事的孩子滿口如此偏激的言論:因為前線戰事吃緊,彼時的德國已經不惜把孩子都拉去參加軍事訓練。匕首、射擊、甚至投擲手榴彈——喬喬因為手榴彈受了傷,臉上留下疤痕,走路也一瘸一拐。

如此荒謬的現實,塔伊加·維迪提卻採用大量色彩鮮明的慢鏡頭來拍攝。在陽光與森林中進行野戰訓練,焚燒課本時的火光也被遠景拍成漫天流螢。

喬喬在集體活動中露出興奮的笑容,眼神亮閃閃;而聯想到讓他如此激動的原因,觀眾就能在喜劇鏡頭背後,感受到情感上的對比所帶來的衝擊。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02、以顛覆的希特勒刻畫喬喬的天真,荒誕的設定背後實則暗藏對戰爭的嘲諷,意味深長

觀影過程中,觀眾對喬喬所產生的疑問會通過他的母親所表述出來:

“你成長得太快了。一個十歲的孩子不該慶祝戰爭和談論政治。”

在納粹的高壓統治之下,一個孩子徹底失去童真是殘忍的事情。好在擅長幽默風格的塔伊加·維迪提並沒有講述一個過於沉悶而現實主義風格的故事。喬喬自詡最堅定的法西斯分子,但他本性的善良一面,正如他的幼稚,遮掩不住地流露出來。

在閣樓上發現躲在自家牆壁中的猶太少女時,喬喬兩次試圖持刀恐嚇她,卻全部失敗了。他垂頭喪氣地倒在床上撲騰,臆想中的元首希特勒跟著他一起在房間裡愁眉苦臉地亂轉,一邊為他提供不切實際的解決辦法。這位希特勒一點也不殘酷、冷血,抽菸和大吼就是他能做的最“大人”的事情了。

所有希特勒出現的場景,塔伊加·維迪提均採取了小景別的拍攝方式。

希特勒與喬喬在畫面中的較大佔比,使觀眾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演員所傳達出來的情緒當中。一個滑稽的、會跟著喬喬一起大喊大叫、幫他出謀劃策的希特勒,越是荒唐可笑,越能體現出喬喬還是個孩子的事實:他的心裡並沒有存在真正的惡,他那樣渴望進入元首護衛隊,也不過只是“可以跟希特勒成為好朋友。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這種角色情感衝突也凸顯在喬喬對猶太少女艾莎的情感轉變上:

  • 起初,喬喬試圖把她趕出家門。
  • 而當他發現,猶太人並不像他在青年團所被教導的一般形如怪物,而是和他們別無二致的普通人以後,兒童的好奇心逐漸佔據上風。
  • 他嘴上說著“納粹分子和猶太人在一起是不合時宜的”,一邊又為了討艾莎的歡心,假扮她的未婚夫口吻寫信,還給她帶來更多色彩的畫筆。儘管他嘴硬聲稱這是因為他想了解更多關於猶太人的事情。
  • 影片後期,當蓋世太保收到舉報,來喬喬家中搜查時,他第一反應也是趕緊讓艾莎上樓躲藏。

嘴上喊打喊殺,行為上卻帶著好奇與試探。每當喬喬在艾莎躲藏的櫃門前小心翼翼地蹲下,小聲敲門喚她出來時,塔伊加·維迪提總是會給他稚嫩的五官一個特寫。那略帶緊張的神情,把喬喬內心的矛盾和天真勾勒得清晰又有趣味。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03、深層立意:採用兒童的視角看待戰爭,在揭示戰爭殘酷真相的同時,還關注到少年兒童成長的心理健康,更具現實意義

《喬喬》中的希特勒一角,對於體現影片主人公喬喬的心理成長,有著重要的意義。如上文所述,這個希特勒除了外表,完全是喬喬幻想出來的元首形象。正因為如此,在一開始,他牢牢佔據著喬喬精神導師與親密朋友的地位:煽動他大聲說出致敬元首的口號,在喬喬因為不忍心殺死兔子而被其他孩子嘲笑時坐在他身邊貼心鼓勵,又在喬喬煩惱如何處置藏匿於家中的艾莎時跟他一起著急,甚至在與喬喬產生意見分歧時主動為自己的惡劣態度而道歉。

少年兒童總能在某個階段發展出誇張的想象力,而喬喬對於希特勒形象豐富的腦內補充實質上是一種個人精神投射。作為單純的孩子,喬喬尚沒有能力對二戰時期真實情況做判讀和分析,因此社會大環境對這個孩子的想法能產生最為直接的影響。

教官、朋友,大家都在說的一定就是正確的。他對真實的戰爭一無所知,但既然所有人都對至高無上的元首如此崇拜,想必這樣偉大的人一定是可信賴、可依靠的,一定能在自己尷尬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吧。因此,希特勒在喬喬腦內,甚至在觀眾眼中都毫不可怕;甚至在某些時刻,他是“貼心”的。

然而,喬喬最幸運的一點是,他的身邊一直不缺少真正愛他的人。勇敢的母親,在丈夫生死未卜又失去女兒的同時,依然飽含著生活熱情,把喬喬照顧得出色;看著激進的喬喬,也從未採用暴力手段教育他、強迫他接受自己的觀點,而是帶著他騎車,讓他直視那些因為正義而受到懲罰的人——換言之,她身體力行地用愛的教育,不厭其煩地告訴喬喬什麼才是真正正確的。

猶太少女艾莎,在喬喬對她態度最惡劣的時刻,也沒有徹底封閉自己與他的交流。是她點破了喬喬內心的疑惑,直白地告訴他:“喬喬,你不是一個納粹分子,你只是想要加入大家一起玩而已。”還有他的好朋友約克,危難時刻兩次救他於水火青年團的教官K……儘管社會是黑暗而瘋狂的,但喬喬身邊的人給他構建了一個小卻色彩絢麗的世界。

在戰爭即將結束之際,約克對喬喬說:“希特勒死了。”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的喬喬,最終也理清了自己的內心。他終於明白,這場戰爭是無意義而荒誕不經的。因此,他在希特勒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中,並要求他繼續相信、崇拜法西斯教條時,他狠狠地把希特勒踹出窗外:“滾吧,希特勒。”

希特勒再也沒有在他腦海中出現過。這個角色的消失,也意味著喬喬終於長大了。他終於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再需要一個虛構的假偶像來幫助他做決定了。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會遇到一些導師。這些人可能是我們的父母,可能是我們的老師,但等我們長大後,這些人也會離開我們,最終做決定的還是自身。從年幼無知到懂得分辨是否,是一個人成長的過程。在關鍵時刻,喬喬天真善良的本性超過了向父輩求認同的渴望,這讓他逃離漩渦,重新認識自己。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04、現實思考:殘酷的戰爭會磨滅部分人的心性,唯有愛的力量可以與之抗衡,影片每一個悲痛的畫面都昭示著正義必勝的真理

故事的最後,喬喬帶著躲藏已久的艾莎來到大街上。迎來戰爭結束的二人,終於如願以償地在自由的陽光下盡情舞蹈。而事實上,喬喬,包括艾莎和他的朋友約克都是非常幸運的孩子。儘管付出了慘痛的成長代價,但他們還有機會活過這場戰爭,成為真正的大人。但是,故事中出現的、著墨不多的其他少年,並沒有他們這樣的運氣。

  • 失去童真的少年比比皆是:

和喬喬一樣盲目崇拜法西斯與納粹主義的孩子有很多,他們在學校接受的完全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仇恨教育。當一群十歲多一點的孩子圍著喬喬和他手中瑟瑟發抖的兔子,表情扭曲又快樂地喊著“殺了它!殺了它!”時,相信大多觀眾都會感到不寒而慄吧。

  • 成為戰爭的犧牲品卻毫不知情:

在最後那場戰鬥中,有這樣一個鏡頭:訓練營的拉姆小姐把手榴彈拔開保險栓,塞在孩子的衣服後面,指使不知情的他衝去敵軍陣營。舉著手槍笑著衝上戰場的少年兵們,也許還以為這是和他們在訓練營中差不多的戰爭遊戲,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

這些成為戰爭炮灰的孩子們是悲慘的,而如拉姆小姐一般,把無辜的孩子帶到戰場上去送死的大人則是純粹的惡。

對於喬喬而言,在明白了戰爭的殘酷後,明亮的世界也變為灰暗。雖然最後深陷充滿仇恨的戰爭世界,但他最後還是選擇鼓起勇氣,正視那些想逃避的現實真相。

我們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也都希望被溫柔以待。喜劇大師卓別林曾經說過,當你微笑的時候,你會發現生活還是值得堅持下去的。

《喬喬的異想世界》:溫馨喜劇的背後,實則講述了一場荒誕的戰爭

總結:

《喬喬的異想世界》講述了一個德國小男孩在二戰末尾,從一個狂熱的納粹分子,在經歷了許多事後,終於成長起來,找回自己內心,成為一名善良少年的故事。由於電影自身帶有“喜劇”的定位,再加上塔伊加·維迪提標誌性的色彩紛呈的運鏡,使《喬喬》成為了一部兼具笑聲與淚水的作品。

毫無疑問,《喬喬的異想世界》是一部當之無愧的影史佳作。塔伊加·維迪提用絕妙的敘事手法,刻畫了喬喬·貝茨勒這一獨特的角色形象。他通過兒童的視角,以小見大地還原了二戰末期德國的社會風貌。

然而,值得觀眾注意的是,現實中的戰爭與電影裡經過藝術化加工的鏡頭可謂是天壤之別。影片的核心精神依舊是揭露法西斯的醜惡,以及告誡後人,一定要從歷史中吸取教訓,永遠不要讓毀滅性的災難再一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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