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父”,讓我們來生相約可好?

姐“父”,讓我們來生相約可好?

作者|劉淑梅 · 授權出品


姐“父”,讓我們來生相約可好?

姐“父”,讓我們來生相約可好?

那年,父親去世,我三歲,母親一夜白頭。

除了新婚的大姐,母親還有五個孩子和年邁的婆母要照顧,柔弱的她不知道該如何撐起這個家。母親躺了三天,眼淚橫流,閉眼不語,任誰去勸都滴水不進。

父親下葬的那天夜裡,母親呆呆地爬起來,搖搖晃晃來到了河邊,幸虧大哥拉著我們兄妹五個及時趕到拖住了母親。母親抱著我,哥姐抱著母親,一家人哭的撕心裂肺。

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母親決定把我,寄養在其他人家家裡。物色了幾處人家,就在人家來領我的時候。大姐跑回來,把我抱回了婆家。從此,我就一直跟著大姐和姐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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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四歲,夜裡發燒。大姐當時懷著外甥,姐夫便一個人揹著我去公社的衛生院。鄉村的夜漆黑一團,路兩旁都是玉米地,風吹過來玉米葉子嘩嘩直響,加上我臉蛋潮紅,呼吸急促。姐夫心驚膽戰又心急如焚,深一腳淺一腳奔跑了八里地,才摸到衛生院。

值班的醫生不願接診,姐夫苦苦哀求,差點就跪下了。等醫生給我拿好發汗藥,打過退燒針後。姐夫才發現自己竟然赤著腳,忘了穿鞋。

後來姐夫經常開玩笑:“幸虧那天去的快,要真是穿鞋耽誤了功夫,沒準小妮的腦子就燒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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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牙牙學語叫姐夫爸爸時,我也跟著叫爸爸。姐夫糾正了無數次,我還是叫,姐夫就嚇唬要打我。那時我還年幼,我不知道外甥能叫,我為什麼不能叫,就哭的好傷心。

姐夫心疼了,就跟姐姐商量,說隨便叫算了,大了自然就懂了。大姐不同意,說亂了輩分,就一遍遍告誡我叫姐夫。於是我懵懵懂懂地在姐夫和爸爸的稱呼上,叫了好幾年。

初中畢業後,我不願再繼續上學,因為外甥、外甥女都上學了,大姐家的負擔也不小。那時剛剛流行出去打工,莊上的年輕女孩都出去掙錢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吃飯時跟姐和姐夫說起,姐夫頓時惱了,把飯碗狠狠砸到地上,摔得粉碎。姐夫額頭青筋跳動,指著我吼道:“你3歲時把你抱過來養,就指望你能上好學,出人頭地,我和你姐也能沾點福氣,現在不想上學,有啥出息?你要是繼續上學,我供養到底。砸鍋賣鐵是我的事,你要是選擇打工,就從這個家滾出去,不準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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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的一頓罵,使我別無選擇的‘滾’進了大學。

領到大學通知書的那天,太陽毒辣辣地晃眼,姐夫正在棉花地裡除草。他穿著一件已分不清顏色的汗衫,頂著個破草帽,捋著褲腿,滿身塵土。

我把通知書遞給他時,姐夫把兩手在汗衫上蹭了好幾遍,才雙手半捧著接過來。含著哭音喃喃:好好好,好,真考上狀元了。小妮出息了,真出息了!

供我上大學的那幾年,雖然沒有讓姐夫砸鍋賣鐵,但是卻逼得年近半百的姐夫背井離 鄉,加入了打工的大潮。也間接地使外甥和外甥女早早輟學,上班掙錢補貼家用。其 中心酸,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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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嫁的那天,拜別了母親和大姐,卻怎麼也找不到姐夫。外甥女偷偷告訴我說,小姨算了吧,我爸爸抽了一夜煙,他肯定故意躲了出去,在你出村的路上等著呢!我不依,告訴司儀一定要姐夫把我的手交到老公的手裡。

我看見姐夫的時候,他眼睛紅紅的,兩鬢白髮,似乎剎那間蒼老了。我的心猛然抽疼,不由自主趴在他肩膀上哭了起來。小時候,我跟他撒嬌,跟他哭鬧,他的肩膀給了我許多溫暖和依靠,現在他老了,我卻要遠離他了。

當他把我的手交給老公的時候,他說:“我是小妮的姐夫,可小妮是我從小養大的孩子,你要好好疼她,不許欺負她。若是她受了委屈,我,我,我.....”。姐夫說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捂著臉泣不成聲。 前年過年的時候,我上班的路上摔了一跤。右眉頭縫了5針,眼角縫了7針,臉腫的變了形,像個爛冬瓜,在醫院住院治療。怕姐夫擔心,過年託詞沒有回家。但是姐夫總感覺不對勁,不顧大姐的阻攔,拖著一身的病痛跑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在病房裡看到我,他半天沒吭聲。幾次把煙摸了出來,聞了聞又縮了回去。

他給大姐打電話:“撇下家裡的一切,趕緊來。哦,把那幾只下蛋的母雞逮過來,給小妮補身子,雞蛋也都掂過來。哎,那個蘆花雞別抓了,蘆花雞喂的時間長,聽說時間長的雞肉有啥毒。嗯嗯,去張莊割多幾斤牛肉,小妮好吃他家滷類肉,還有暖棚裡的菜,那可是沒打過啥農藥......嗨,還是我回去整吧,我回去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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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歲的姐夫老了,走路佝僂著身子,瘦骨嶙峋,血壓卻居高不下。今年早春時節,他起床時覺得兩眼看不見東西,兩隻手在空中亂抓,大姐起初還以為姐夫癔症。眼見姐夫栽下床,磕破了頭,才慌慌忙忙喊來外甥,把姐夫送進了醫院。

所幸治療及時,溢血面積不大,只留下輕微的後遺症。

他住院時,再三囑咐大姐他們,不要讓我知道,怕我請假扣錢,怕我來回奔波。說我體弱心眼小,知道他病了又該哭了,來看他更不利於他養病。

期間我打過幾次電話問好,他都爽朗地說,都好著呢。還告訴我這幾天去鄰村韓樓聽大戲了,韓樓老古會,唱戲唱的可精彩了,會場熱鬧的很,問我回家聽戲嗎。

我笑,說我哪有時間趕回去聽戲。他就說那好那好,你不回來也不用掛念,聽戲時候聽不見手機響,你別擔心有啥事,我和你大姐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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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時運不濟, 我被公司辭退了。同時辭退的有十幾個人,包括我老公。接到通知的那一刻,我的心是悲涼的。想哭,卻故作堅強。

工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跟公司早已融為一體。公司忽然間拋棄了我,掐斷我們家所有的經濟來源。房貸、車貸、贍養老人、撫育女兒,我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我一下子頹廢起來,每天都呆呆的。窩在房間裡懶得動彈,不想說話,不願交流,我感覺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姐夫接到老公的電話,跟大姐一夜未睡,坐了最早的一班車趕過來。我蓬著頭開門,滿臉憔悴。

姐夫看了我一眼,重重地關上門,生氣地說:“有啥大不了的事兒,不就是下崗了,誰一輩子沒有?樹挪死,人挪活,非得吊死在一棵樹上?趕緊好吃好喝地養好身子,身子才是本錢,沒有了本,要錢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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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大姐,嚎啕大哭。所有的憋屈和壓抑,在我的身體裡橫衝直撞了這麼多天,終於隨著眼淚一起傾瀉......

姐夫打開抱著的提包,把裡面的東西一點點拿給我看:“這個存摺是你平常以各種理由給我和你姐的零花錢。一共三萬一千八,都是你的辛苦錢,我們替你存上了,還給你。這個存摺是我倆種地賣糧食、打零工雜七雜八存一輩子的養老本,七萬多,算借給你。這個盒裡是你給你姐買的項鍊耳環,你姐不戴,先換成錢應急。再說咱家裡還有你的二畝地,萬一城裡待不住,回家起碼餓不死吧。我們雖然老了,家,永遠是你的家!你好好打起精神,我和你姐還等著享你的福來!”

他看看我,想故作輕鬆擠出一個笑容,卻抹了一大把眼淚。而我, 早已哭的稀里嘩啦。

姐夫是老天送給我的‘爸爸’,從小到大,如山的‘父’愛時刻溫暖著我。哪怕到現在,他依然用瘦弱的肩膀為我遮風擋雨,排憂解難。

與其說他是我的姐夫,不如說是我的姐“父”!他一輩子老實善良,不善言辭,但我知道,他一直把我當成女兒來疼。他對我的愛就像天下父親對孩子一樣,逾若生命。

姐夫啊姐“父”,下輩子,我想真真實實地做你的女兒,可好?

姐“父”,讓我們來生相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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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數字文學

◎ 圖片: 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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