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柳岩《大赢家》好看在哪?中国社会的共谋与退役军人的孤独

《大赢家》最近在头条上开播了。令人遗憾的是,该片改编自韩国2007年的电影《率性而活》,《率性而活》又是改编自1991年的日本电影《游戏永无结束时》。

中日韩三片同样设定了警银联合安保演习(模拟抢银行攻防)这个场景,于其中构建了模拟劫匪与其他人的多重冲突。令人更遗憾的是,由于我国更严格的审查制度,改编之后远不如日韩原作那般血腥刺激、冷酷深刻,对于人性的探索也浅尝辄止。

遗憾之中有一点惊喜。中版在日韩版的个体视角之外,还暗设了退役军人这个群体视角。

男主角严谨,民沣银行某支行信贷部业务经理。人如其名,坚持原则,严谨认真,可能还有些“较真”。工作如此,生活多半如此,他深得同事的排挤和领导的糟心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种演习不过是例行公事,走好过场就是福利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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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认为认真演习是严谨的自私行为

对双方领导而言,这项轻松完成的工作,一箭4雕:既算完成年度工作计划,又能在媒体面前亮相,算宣传工作成绩,还是一次言之有物的警银共建,其乐融融,少不了觥筹交错,加深感情。此外,多了很多经费列支,解了领导和财务许多忧愁。

对银行职员而言,演习不过是与金钱和货币打交道的枯燥日子里的一次调剂,而且早结束早下班,可以去做一些正常工作日很难做的事,比如看牙医、面见未来岳母。

对普通警察而言,出一次低强度的警,又算完成一次演训任务指标,小伙子们还能光明正大地保护一众银行美女,说不定能延伸出一些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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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美女鉴赏特警腹肌

支行领导偏偏安排严谨充当蓝军——扮演劫匪,偏偏严谨不属于大多数人。在他眼里,演习和风控类似,目的是找出银行安保的风险,并训练出应对能力,制定相应措施。领导赋予的这个新角色,他不熟,那就做足功课。他查资料,看地形,写方案,买道具,甚至因为在自己单位门外来回踩点,被群众当可疑人物举报。为了训练真实逃跑技能,他还拖着箱子练。

支持严谨的只有家人。他妹妹充当“从犯”,骑电摩带他模拟逃跑。他母亲热情鼓励,父亲甚至另类动员:人生中有几次抢银行的机会?千载难逢,好好把握。有困难要上,没困难给领导创造困难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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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力挺严谨

还有柳岩扮演的“女汉子”准女友,在剧情中非常突兀,当了一把“余则成”,与严谨里应外合。

还有演习最高长官,公安局长。

最终,严谨将大家眼中的“演戏”还原成真正的演习,将大家以为下午就能搞定的“过场”活活拖到深夜,将大家预算内的“福利”又生生掏了出来,最终凭借周密的准备和布置,赢得了演习对抗,蓝军胜了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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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谨单挑警方不落下风

过程中虽然笑声不断,但小番不认为这是喜剧,也不是简单模仿日韩的讽刺电影。更深的真相埋在细节里。

主人公严谨,从部队退役后考上金融硕士,毕业后进入民沣银行,在某支行对公信贷部门做业务经理。这是银行的核心业务部门的主要业务岗位。银行又是建国以来到目前为止,从职业发展到工资福利都在全社会排名靠前的单位。不管严谨是士兵退伍还是军官复员,他凭借自己的努力,退役后第一步迈得非常坚实,已经领先了绝大多数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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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军人严谨的金融白领生涯

在国内,融资环境一直不太好。银行作为债权投融资的主力,因为其独特的结构和机制设计,厌恶风险,专吃“剪刀差”,被戏称“嫌贫爱富”。对现金流充裕、融资需求淡薄的企业和个人,银行很热情甚至趋之若鹜;对大量无大宗资产可供抵押、经营有困难或资金周转不畅的企业或个人,不管前景如何,银行往往很高冷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资金像血液,贷款成功与否,对大量企业来说,就是渡劫,是续命。有了输血,才能造血。即使是那些不缺钱的企业,授信额度、放款额度、审批周期、贷款利率、抵押物估值等等决定着自己抗风险能力或融资成本。不管是救命或者让利,不管面向大企业大机构或是小微企业,做信贷的业务经理,一般都手握实权,经手的款项几位数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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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行长向公安局长诉苦

在银行内部,于公,风控体系要求会签,业务经理和领导们绑在一条绳上,互相也有牵制。更重要的,银行的收入主体是贷款利息,业务经理是创收主力。于私,信贷部门的绩效考核体系下,业务经理的能力和表现,决定了他们自己的收入,也部分决定了整个部门和行领导的收入。

此外,在信贷业务操作把握好尺度,可以对企业带来正向或负向的巨大利益,这能给领导纵横捭阖提供抓手,自然也成了自己的政治资源和关系资源。

正因如此,很多信贷业务经理收入高、人缘好,领导器重,提拔有望,俗称“混得好”。但严谨显然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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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们

他屡次因为坚持原则,死守风控制度和审批条款,摁住一些关系户的贷款项目,引起领导的不满。从演习过程看,他跟同事关系也不好,大家都把他当成爱较真的怪人

他做信贷业务,业绩也相当一般。如果业绩好,客户多,业务繁忙,演习“蓝军”这种差事是不会安排给他的。

电影一开始有个桥段。严谨负责的一个贷款项目,某企业法人代表资料不齐,导致审批流程卡住。田雨支行长把严谨叫到办公室,慑之以奖金泡汤的威胁,晓之以灵活变通的道理,斥之以智商情商的鄙视,诱之以领导青眼的恩遇,想要严谨先签字,让企业后补材料。

不出所料,严谨挺胸收腹,目不斜视,一身正气,油盐不进,用很尊敬的态度拒绝了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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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行长训斥严谨

业务经理一般都是人精,或者在成为人精的路上。与行里主要领导,会是一种亦师亦友亦上下级的关系。行长要求法外开恩,这种沟通一般要心照不宣、心领神会,关起门来可能还会称兄道弟。如果风险自己可控,那就卖行长一个人情,他日定会投桃报李。如果风险不可控,那就积极配合行长,让行长一起来承担风险。

总之,钱不是自己的钱,有问题也可以让行长顶着,而且来日方长,犯不着得罪行长。

可严谨不这么想,他骨子里还不是金融人,更不是业务经理,他仍是一名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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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行长气急败坏

所谓认真,实际是讲原则,在知晓原则的前提下坚持原则。伴随着认真的,一定是严格、细致、精益求精。军人,时刻准备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流汗、流血甚至牺牲。如果军人不认真,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吗?

这次新冠疫情,全国各省份和解放军系统派遣了多支医疗队驰援湖北,留下了诸多佳话。与穿着防护服拼杀在医院相比,解放军医疗队的被子,在“多数人”的观念里可能是细枝末节。行程紧张,安排住在酒店,本就有酒店服务人员整理房间,但他们仍然每天如此,离开酒店了也如此。这种认真叫作风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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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医疗队离开酒店后

撒贝宁有一期《开讲啦》是走进武警某部。他尝试了一下6.5公斤的狙击步枪据枪,两三分钟已经坚持不住。一问才知道,狙击手训练据枪,立姿一般一组练习在1小时左右,跪姿一般3-4小时。射击的乐趣在于击中目标,而这种乐趣来自于日复一日的痛苦练习。

不止狙击手,所有步兵都要接受这么枯燥、辛苦、反人性的训练。即使非步兵,基础的步枪和手枪射击,也需要经历严格的据枪训练,挂着灌满的水壶可能是全军通用的训练秘方。

不这样认真行吗?不行。据枪不稳,射击基本就陷入浪射。浪费子弹事小,战场送死事大。

这种认真叫爱军精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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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贝宁尝试据枪

在朱日和这个陆军综合演训基地,有一句天下闻名的口号:“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志”。缘起新世纪第2个十年,我军掀起了跨区远程机动演习的热潮,这是面向实战的升级转型。以前的演习,各自在熟悉地域,难免有轻车熟路之感。一朝动真格,前红军团团长、现我军陆军头号蓝军旅旅长满广志,在广袤的朱日和好整以暇,对各大区长途跋涉过来的王牌部队,好好地尽了地主之谊,进行了无差别的打脸式打击。

蓝军连战连捷,红军连战连败,这刷新了很多人的演习观,也让很多人恨得牙痒痒。其间满广志顶了多大的压力,不得而知,反正这条口号不胫而走。也许蓝军认真打会得罪人,但如果不认真,到了战场上,敌人会不会认真呢?

这种认真叫牢记使命,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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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军旅长满广志

认真已写进了军人的基因,不因退役而改变。但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不提倡认真的。

中国基于农业文明的几千年历史,是一部关系社会史。在这样的社会里,做官要和光同尘,做人要难得糊涂,做事要适可而止。中庸,留余地,月盈则亏,水至清则无鱼,大部分中国人内心里认为“认真”是低效的,“较真”更是愚蠢的。

到了工业时代,中国落后挨打了。直到现在,我们仍然羡慕德国和日本的精密工业和一般工业中的工艺水平。这两个做事认真到看似呆板的民族,一次次书写了快速崛起的神话。

金融业如何?或许不全面放开是有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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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谨与妹妹配合失败

认真的严谨在跟数字、跟钱打交道的银行格格不入,这可能是对银行有误会,但业务经理可能真的不适合他。

退役军人走向社会,不是系统重启,而需要重装系统,而且大多数军官和高级士官,一辈子都要双系统运行。

曾有银行的朋友说起他们单位转业安置过去的一个军官,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起都要参加轮岗。在柜台坐班是必修课。因为他始终坐得笔挺,说话又方方正正,一度被其他同事嘲笑。小番听起来,却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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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的嘲笑

曾有战友转业安置到某省级党政机关的一个核心单位,据说忙得不可开交。他去了之后却感觉比较轻松,并悄悄鄙视单位的工作作风:“这里加班到十一二点就能拿出来说事儿?”他以前在主力部队的作训口,几乎全年无休天天加班到一两点以后,通宵达旦家常便饭,而且夫妻俩异地。据小番所知,全军上下这种情况很多。但这种工作强度和家庭的牺牲,放在社会当中,又是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社会是多样化的,军人理所应当地驻守着高低。退役,意味着下山。如何保持在部队养成的优秀品质和习惯,同时尽可能融入新的工作生活环境,这是所有退役军人的必修课。

做事要认真,做人可以糊涂一点,这个度,几人能掌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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