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聖河巴格瑪蒂河岸邊的帕斯帕提那神廟 ，是尼泊爾最大的印度教神廟，供奉著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溼婆神。
溼婆神是宇宙毀滅之神，兼具著繁衍與毀滅、創造與破壞的雙重職責。把火葬臺建在溼婆神廟前，是因為尼泊爾的印度教教徒認為，逝者能在神的引領下早日經歷生死輪迴。
進廟
我是在那天中午趕到帕斯帕提那神廟的。
太陽很大，直晃人眼。
一個尼泊爾人從大門一側的小房間裡走出來，向一看就是遊客的我收了門票錢後，表示自己可以當嚮導帶著我“參觀”（一行三人，小費約10美元）。
他領著我穿過簡陋的大門和擁擠的人群，側著身向我解釋，每天每時都有人會死，所以這裡的人總是很多。
巴格瑪蒂河邊的火葬臺上，一具遺體正在焚燒，熊熊火焰、縷縷青煙，家人圍在一旁，哀傷地哭訴著這條生命的逝去……
灰燼
這樣的火葬儀式，幾乎每天不間斷地分別在神廟的六個火葬臺上舉行。
一座橋，把這六個火葬臺隔成上游和下游，按照逝者的社會等級高低、支付費用多少來決定是在上游還是在下游舉行火葬儀式，高在上低則下。而最靠近溼婆神廟的上游兩座火葬臺，是專供皇室或貴族使用的。
當那具遺體仍在下游的火葬臺上燃燒時，上游的火葬臺上，又抬來了一具全身緊裹白布的遺體，嚮導說，這個年輕人上午剛剛因車禍去世。
按照印度教的規矩，教徒死亡後必須在24小時內焚燒。
逝者被宣佈死亡後，親屬會用竹子做成的擔架把他抬進神廟邊一個專門停放屍體的房間裡，再依次排隊等待焚燒。
在生者的世界裡，死亡也是一件需要等待的事。
時辰到了，在燒屍工的引領下，親屬把遺體抬上火葬臺，開始舉行簡單的儀式。他們把逝者的衣物脫掉，把他的腳放進巴格瑪蒂河，用河水淋洗遺體。
然後，遺體被擺放上一具由四層木材搭構的架樑上。
尼泊爾的印度教徒們認為喜馬拉雅山是眾神的住所，所以逝者的頭必須朝著神山的方向擺放。
面容冷峻的燒屍工順著木架澆上類似助燃劑的液體，其他親屬被屏退到一側，只留逝者的兒子手持火把站在遺體邊（若逝者為父，由長子點火；若逝者為母，則由幼子點火；若逝者無子，會請人來扮成兒子，總之，女性是不被允許點火的）。
焚燒從逝者的頭部開始，再具體些，是從嘴巴開始的——讒言、流言、謊言都從口中流出，口孽應首先被清除。
火焰衝向空中，很快燃遍了全身。“焚燒一具男性的遺體需要3個小時，女性需要5個小時。”嚮導說，“因為她們比較胖。”
肉身在弔詭的火焰中漸漸消失，青煙從一縷一縷燒成一團團，扭曲著衝向天空，空氣裡瀰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我不敢多留，匆匆朝對岸走去。
對岸
如果我繼續待著，會看到這具遺體最終被火焰燒成灰燼，燒屍工會用鏟子把這團灰燼與未燃盡的木料一起，乾淨利落地推入巴格馬蒂河，最後，他還會用河水徹底沖洗火葬臺。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河對岸，我可以更加仔細且平和地看著巴格瑪蒂河了。
承載了太多死亡的聖河已經汙濁不堪，墨水一樣的黑色泛著令人鬱結的味道。
但在尼泊爾人心中，它仍是無比聖潔的，聖河水載著逝者的靈魂隨波滌盪，流向他們心中的聖地恆河。
巴格瑪蒂河承載死亡的另一面，是用另一種形式給予生命希望。
清晨，教徒會在河邊祈禱、祭奠，還有人會站在河中沐浴、洗髮。而那些被推進聖河的生命灰燼，則給了孩子們獲取意外財物的機會——他們常常會從中搜尋到一些屬於逝者的金銀財物。
穿過一排供奉著溼婆的神龕後，是另一方天地。
鬱鬱蔥蔥，豁達清幽，密林成蔭之中遍佈著許多神殿和廟宇。
還有形形色色的職業苦行僧們，他們頂著一張凝固了皺紋的臉，綻放笑容邀你拍照，再伸手討錢。
孩子們在古廟前成群結隊，踢著足球，嬉戲打鬧；
戀人們相依相偎，呢喃耳語，笑得無比幸福；
一家人坐在樹蔭下野餐、談笑風生；
還有成群的猴子，伸手向你討要食物，然後心滿意足地躥回樹林……
聖河的這一端，鮮活燦爛，生機盎然。
你看，生與死，對尼泊爾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坦然的事——
不過是一場自然而然的告別，和無限延續的輪迴而已。
【這個豆子不宅家】 兩件生平事：新聞、旅行。新聞是職業，旅行是愛好。請關注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