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全繩丨鍾光國將軍帕米爾高原勘察記(一)

原創 屈全繩

屈全繩丨鍾光國將軍帕米爾高原勘察記(一)

立馬蔥嶺憶張班,寒透甲冑不歇鞍。

莫道絲路千重雪,鷹笛一聲鎖關山。

——題記

戰爭年代,他是能征善戰的團長、師長;和平年代,他是犯顏直諫的68軍參謀長、新疆軍區副參謀長。錯失機遇,讓將軍肩上沒有耀眼的金星;秉性耿介,讓將軍未能躋身大軍區的職務。他的生命長度雖然只有57年,但他的生命高度、強度和亮度,卻讓西陲軍人高山仰止。

他,就是鍾光國將軍。他生命的維度是多元的。

1、新疆邊防搞不上去,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

1968年,鍾光國由68軍參謀長調任新疆軍區副參謀長。為了打仗他是孤身赴疆的。踏進新疆軍區大門後他發現,在這個反修前哨的領率機關裡,軍區黨委的主要領導人卻被派性牽著鼻子走,心思根本不在準備打仗上。

鍾光國1932年參加紅軍,是個憑黨性良心說話辦事的人。可那個時期,他這個不會隨風使舵,敢於仗義執言的老幹部,不但得不到林彪在新疆追隨者的信任,反而被視為“不懂政治,滿腦子單純軍事觀點”的赳赳武夫。

到職兩年多,鍾光國把除紅山嘴以外的北疆、東疆地區的邊防連隊及陣地設施全部勘察了一遍。然而,當若干次勘察報告呈送給主要領導人時,有的報告上只畫了個圈,有的報告上連圈也沒有畫。鍾光國無可奈何,精光的頭皮上經常氣得青筋暴張。他在忿懣中等待,在等待中忿懣。

在鍾光國看來,新疆邊防建設欠賬太多,戰備工作再跟不上去,“鐵列克提事件”中陣亡的28名英靈永遠不會安息,本不該成為烈士遺屬的10幾位孤兒寡母永遠難以節哀。他在軍區司令部黨委會議上心情沉重地說:“新疆戰備搞不上去,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到了陰曹地府連左宗棠也會拿我們是問!”

歷史的陽光讓鍾光國在等待中看到了希望。1971年9月13日,林彪在蒙古溫都爾汗折戟沉沙,葉劍英受命於危難之際,邊防戰備工作被提上日程。1972年初,國務院和中央軍委著手籌備第一次全國陸地邊防會議,會期預定在1973年春季。

誰也沒有料到,會後一年多鍾光國竟一病不起。

鍾光國罹患重病期間,到任不久的新疆軍區楊勇司令員說:鍾光國同志在身處逆境的情況下仍然毫不懈怠地盡職盡責,為準備打仗嘔心瀝血,表現出一個真正共產黨員的高風亮節。與其說鍾光國同志是在同癌症的搏鬥中倒下的,不如說鍾光國同志是在加強新疆戰備的操勞中倒下的。在患病前的兩年多時間裡,鍾光國不顧肺氣腫的威脅,3次登上“生命禁區”,勘察地形,看望部隊,把共和國老一輩軍人對祖國的忠誠永遠鐫刻在崑崙山、喀喇崑崙山和岡底斯山的雪嶺冰峰上。

楊勇將軍的評論客觀公允。43年過去了,鍾光國在帕米爾高原捨生忘死、艱難勘察的日子,在一些老同志的記憶裡,仍然歷歷在目。

勘察高原邊防的決心,是在北京要開會的消息傳到新疆軍區後定下的。當時已經擺脫政治困境的鐘光國激情湧動,渾身是勁。根據會議預告的要求,他頂著風雪酷寒,到野戰部隊、守備部隊和邊防部隊調研,儘可能想為軍委、總部決策提供翔實可靠的依據。從部隊返回後,他同另一個副參謀長魯泉都認為,以當時的情況而言,仗要真打起來,新疆在天時地利人和這幾條上都很難讓黨中央放心。派性造成的軍地不和、上下不和、部隊與部隊不和的內傷,將使新疆的人民戰爭自亂陣腳,受制於敵。

鍾光國那時並不知道,他同魯泉擔心的問題正是毛澤東、周恩來、葉劍英等最高決策人擔心的問題。他們在醞釀新疆人事調整的同時,對新疆防敵突襲的準備工作也提出了具體要求。在總參工作的老部屬告訴鍾光國,開春後總部機關要派高規格的工作組到新疆邊防勘察調研,總參作戰部希望鍾光國把這幾年的勘察意見和調研成果整理成文字材料,到時候提供給總部工作組參考。

得到內部消息,鍾光國覺得這是反映新疆邊防實際情況的重要機會。但當時的素材主要是北疆、東疆的情況,缺乏南疆高原邊防的情況。鍾光國定下決心:把勘察高原邊防這一課補上,給總部機關提供最完整的參考資料。

考慮到阿里、喀喇崑崙山的道路5月份冰消雪化後才能全線通車,鍾光國把勘察調研的首選方向鎖定在與蘇聯、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的帕米爾高原塔什庫爾幹防區。

帕米爾高原是塔吉克族語意中的“世界屋脊”,被中國古代稱作不周山、蔥嶺。從此處經過的古絲綢之路,是人類歷史長河中一脈重要的源流,她讓東西方文明相互銜接,水乳交融;也讓投入她懷抱的人們靈魂淨化,視野開闊,看到了山外山、天外天的廣袤。在這裡,中亞地區的高山峻嶺先是盤根錯節扭成一團,後又勾臂伸腿展示雄渾。平均海拔4000-7700米的終年雪峰,是一座座挑戰人類生命極限的“精神高地”,也是一批批高山探險者萬劫不復的“長眠絕境”。

塔什庫爾幹防區的邊防哨卡,全都扼守在四五千米的冰山雪峰上。鍾光國要上帕米爾高原的消息不脛而走,衛生部張志欽副部長第一個反對,總醫院呼吸科韋南山主任登門勸阻。他們都知道鍾光國頭部受過重傷,調入新疆這幾年又沒少捱整,加上久治不愈的肺氣腫,上高原的危險因素無法排除,一旦出現肺水腫、腦水腫,連搶救的機會也沒有。倆人竭力說服首長放棄上帕米爾高原的計劃,到阿克蘇、克孜勒蘇幾個海拔低的邊防站看一看。鍾光國嘴上表示感謝,但上帕米爾的決心並未動搖。他不以為然地說:“老百姓世世代代在那裡生活,官兵們一年到頭在那裡執勤,我們連上去看一看都有顧慮,那怎麼行?別說肺氣腫、肺水腫,打起仗來就是腦水腫也得上啊!”

張志欽、韋南山見苦口婆心勸阻無效,又怕說煩了首長髮火,便給準備陪同勘察的南疆軍區李進攻參謀長打電話,請他把把關,選幾個海拔低的邊防站看看, 3000米以上的地方千萬別上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醫療衛生部門可是負不起責任啊!李進攻在電話上答應得挺好,可見了鍾光國一句勸阻的話也沒有說。李進攻是鍾光國的老部下,他了解老首長的脾氣。

(未完待續)

鍾光國簡介:

湖北省紅安縣人,出生1918年。1932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過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長征、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歷任通訊員、通訊班長、青年幹事、政治指導員、副營教導員、營長、副團長、團長、師副參謀長、第一副師長兼參謀長、師長、軍副參謀長、參謀長、逝世前任中共新疆軍區委員會委員、新疆軍區副參謀長等職。1975年4月7日病逝於北京。終年5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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