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憑本事吃飯就行
奧體新河邊上，與居民區圍牆相鄰的區域，人跡罕至，樹木蔥鬱。去年，也是夏天，搭起了圍擋。每個清晨，都有二十多位從江浦來的老人手拿刀鋸，肩扛鋤頭，從早到晚在這勞作。後來才發現，他們在荊棘叢中修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成了市民休閒散步的好去處。
早晨步行到單位，可以穿過林中小道。剛進道口，見有兩個人，一站一坐。坐在段木上的是位老人，他翹著二郎腿，手中扶著一杆巨型水煙槍，槍的下部搭在膝前，邊吸著煙，邊與站在那的人聊天。在我們家鄉，老輩人用的是細毛竹做成的煙筒，那也只是印象中的感覺，近些年回家再沒見過，說明已經失傳多年。
出於好奇，我關掉正聽得津津有味的《隋唐演義》，也參與到他們的聊天之中——
老人姓趙，來自雲南大理。聽我讚歎竟然有這麼大的煙筒，老趙笑著說：“我這個還算小的，大的有那個一般粗哦！”他用手指向倒在地上的樹木段子，並說，“在我們老家，大街上除了有的賣，還讓當場吸。對於那麼粗的，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把煙吸進嘴裡。”
正常情況下，都是嘴對著筒口吸。他也不賣關子，把半邊臉緊貼在筒口上，意思就是面對那麼粗的煙槍，嘴正對著筒口不密封，要靠臉來堵住，再用嘴巴靠近吸才行。
看那煙盒裡的菸絲精細且金黃，便問多少錢一斤？“在我們老家，自家地頭產的，我這個只要四十來塊錢一斤。但黃煙價錢不等，要是挑到市場，能賣到四五百。如果轉到大城市來，一斤能賣到幾千萬把塊。”乍聽起來覺得在吹噓，但從這樣一位樸實的農民口中說出來，應該不會有假。
老趙邊說著話，邊用右手拇指與食指搓壓出一小坨菸絲，壓上一鍋，點上火，急著把嘴貼緊煙筒，深吸一口。吸的時候，能聽到煙筒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看到煙槍前面竄出火苗，緊接著燃起一縷青煙。而他嘴邊，深吸一口後，呼出的卻是濃濃的白霧，在他整個頭部，已然一片繚繞。頓時，老人的髮際、眉毛、鬍子，包括耳後根都在煙霧中成了白色，彷彿裹著一團柔軟的棉絮。他雙眼微閉，陶醉於幾秒鐘的恍惚與縹緲。
像是不鏽鋼製作的煙筒，應該價格不菲。“好的肯定很貴，但我這杆煙槍便宜，只要五十多塊錢。”問老趙從什麼時候開始吸這個的，一斤黃煙能吸多長時間？“我從初中就開始吸了，之後就沒斷過，人到哪裡，這煙槍就跟到哪兒。至於能吸多少，要看煙癮大小，有的人一年有四斤就夠了，我一個月至少要一斤。”看他又吸了兩口，從口鼻已無煙霧呼出，還是把嘴巴深埋進筒口，再作一次深呼吸。
吸過，起身。把煙槍靠在一旁，走到一段一米多長比籃球直徑還粗的圓木前，迅速從一端抱起，上肩，扛著就走。路邊，停著一輛工程車，他扛到那，扔到車上，立即返回，又扛起另一段。這樣的段木，應有一兩百斤，那瘦弱的身體，如何承受得起？
站在那的是個中年人，像是單位的監工，笑著說： “他只要吸幾口煙就來勁了，如果沒煙吸，就要坐那打瞌睡。”連扛三段後，老趙返回，大氣不出，並自豪地說：“這算什麼？”問他多大年紀，“今年五十六了，再幹幾年，照樣沒問題……”
不能影響他幹活，折轉身，又打開單田芳的評書，繼續趕路。心思，卻沒跟著老先生講的故事走，還留在老趙那眼神、那煙槍、那身板上。老家有句土話講：“有智吃智，無智吃力，無智無力，靠著牆壁。”像他這樣完全靠體力維生，更需要得到社會的關愛與溫暖！
晚上，與老家來的戰友在一起，大家聊得很開心。對於我們每個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幹多大的事情，只要是憑骨氣做人、憑良心做事、憑本事吃飯就行。（2020年8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