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這首《踏莎行》將春日裡的離別寫的優美婉轉,被譽為代表作

古典詩詞中,“閨怨和相思”是一個極其常見並一直佔據創作主流的話題,文人騷客們從各個角度詮釋這個主題,有的以遠戍徵人的角度,抒發其思念家中親人的心曲,比如李商隱那首著名的《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也有單純從閨中思婦這一面來表達的,這一類除了為數不多的女詩人以外,大多都是男子借女子口吻表達思念的代言體,比如李白《子夜吳歌·秋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請。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還有《春江花月夜》裡的“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除此而外,還有一種是各說一面,即,既將遠行之人的思鄉之情表達出來,又將閨中思婦的一腔愁緒抒發出來。今天我們就來讀一首這樣的詞,來看看到底是“只表現一個人的思念”比較深刻呢,還是“兩者並重”比較感人。

踏莎行

北宋 歐陽修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歐陽修這首《踏莎行》將春日裡的離別寫的優美婉轉,被譽為代表作

上闕從遠行之人這一面寫起,下闕從閨中思婦這一面寫起。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之前咱們分享過一首北宋詞人李元膺的《洞仙歌》,李詞中有序曰:“一年春物,惟梅柳間意味最深,至鶯花爛漫時,則春已衰遲。”這個小序說明,初春在時令上的特點,便是界於梅花開放和柳芽新吐之間,並且也是春天當中最令人欣喜、最使人有昂揚情緒的一段時間。顯然,歐陽修詞中的這一場離別便發生在這個一年當中最美好的初春時節,那麼這場離別就不僅僅是幾天幾個月的問題了,或許這一年,也或許好幾年,他都無法再與家人見到了,悲莫悲兮生別離。候館即是旅舍,溪橋表明在路上。旅舍門前的梅花已經快要凋殘,溪橋邊的柳枝已經吐出新芽,他本應與家中的愛人相互陪伴,賞春踏春,但現實往往就是不遂人願,在這樣的時節離家,心裡的愁緒或許是成倍增加的。

歐陽修這首《踏莎行》將春日裡的離別寫的優美婉轉,被譽為代表作

“草薰風暖搖徵轡”,這句化用江淹《別賦》中的“閨中風暖,陌上草薰”,不過江賦中的前一句寫閨中女子,後一句寫陌上離人,而歐詞小變其意,此處均從離人這一面寫起。初春的野外,微風是輕軟暖和的,初生的春草還透著一股嫩油油的香氣,這是一個多麼適合愛人在一起度過的季節,而此刻卻只有他一人,揮著馬韁,滿懷愁緒地默然趕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刪稿》中說:“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可謂是道出了歐詞這三句的肺腑。

歐陽修這首《踏莎行》將春日裡的離別寫的優美婉轉,被譽為代表作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詞中第二句有“溪橋柳細”,說明這兩句從春水所興起的離愁是即景抒情,這就比單純的借春水意象來表達離愁要深刻的多了。此刻的旅人,看到任何景物都能抒發離愁,因為離愁全然填滿了他的腦海,就像是這無窮無盡的春水一樣。古典詩詞中常常會用一些“漫無邊際的意象”來表達心中的思念之情或其他的愁緒,比如芳草,比如春水,比如漫天飛舞的柳絮,還有秋夜那令你無處遁形的月光。

那麼整個上闕就會給你這樣一種畫面:一個孤單的旅人,騎著他的馬離開了驛館,又踏上了漫長孤寂的旅程,驛路邊有快要凋謝的梅花(讓人想起了李商隱那首《梅花》中的名句,“贈遠虛盈手,傷離適斷腸”),走過一座小橋,溪岸邊的柳樹已經吐出新芽,暖風襲來,他閉上眼睛,想感受春天的美好,但走進腦海中的卻是他一直想念著的、在家中的愛人,於是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傷懷,睜開眼睛,看到一直流淌的春水,這不就像是他心中所滋生的思念嗎?無窮無盡、漫無邊際,永遠無法消退。

歐陽修這首《踏莎行》將春日裡的離別寫的優美婉轉,被譽為代表作

看下闕。其實,你想念她的感情無所憑寄這都不要緊,你嘆息兩聲就過去了,最難捱的是,你想象著她在想你時的樣子,“盈盈粉淚,寸寸柔腸”,一個憔悴的人兒,獨自在寂寞的空閨,在她最應該被人愛的時候你卻要遠行,多情的人兒不能被陪伴,這瞬間就使人有一種“世間美好事物被辜負”的強烈感受,你都能想象到她思念你時的那種寂寞孤獨、嬌小可憐的憔悴樣兒,你想把她抱一抱,疼愛她,但現實卻不能遂人願。於是詞人說道“樓高莫近危闌倚”,他所能做的,僅僅就是在心裡默默地勸她,勸她不要登上那容易觸發離愁的小樓,勸她不要憑欄遠眺,因為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觸目愁腸,徵人不歸,她就只能淚眼問花了。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這兩句還是從思婦這一面描述,雖然詞人在心裡勸她樓高莫近危闌倚,但她怎能不登樓憑欄呢,她一天當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帶著某種期待去登樓遠眺了,她期望著他會突然出現在視線裡,那是支撐她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是現實是怎樣呢?她登上高樓所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視線盡頭、綿綿無盡的春山了,而她心中苦苦想念的行人,還要在那春山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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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兩句“更進一層”的寫法,在古典詩詞中很常見,比如李商隱《無題·來是空言去絕蹤》中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比如范仲淹《蘇幕遮》中有“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還有唐代女詩人劉採春《羅嗊曲》中有“那年離別日,只道往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這種寫法無疑在情感表達上更深刻,也使詩歌的境界更為闊大,也就使讀者讀來更有一種共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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