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現象?

你的同事有玩抖音的,有刷B站的,有玩快手的,還有專注微博的,可當你想就自己關心的事兒聊兩句的時候,會發現多火的事情都可能有人不知道。

你在公眾號看到篇10W+,以為影響力很大,你同事不知道;你在抖音刷到代古拉K,性感妹妹在線熱舞,你同事不認識;你在B站刷到個4000W播放量的鎮站之寶,你同事問你:

丫鬼畜到底是啥玩意兒啊?

WDNMD。真就聊不起來唄。

有越來越多跡象表明,大眾娛樂正在悄然割裂。

在注意力成為一種稀缺商業資源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審美越來越不相通。對興趣範疇之外的內容,也越來越沒有耐心。

最近在同事新新人類的帶領下,我也勇敢邁出了自己的老年「信息繭房」,大跨步耍起B站鬼畜。

我發現:當一個新聞事件發生時,你爸媽一輩喜歡看看人民日報、中央臺的評論;你習慣去微博或公眾號找下自己關注的KOL;而新新人類呢?

他們直接就在B站用鬼畜給新聞當事人來一場道德審判。

作為一名業餘的社會觀察愛好者,我覺得這太酷了,極大地激發了我的興趣。

一、被鬼畜審判的公眾人物

如果你最近有關注新聞,肯定聽說過鬥魚主播“喬碧蘿殿下”。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作為一名遊戲女主播,“喬碧羅”之前一直用動圖遮住臉蛋兒直播,憑藉甜美撩人的聲音和在社交賬號PO出的假自拍照,圈了一大批粉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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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為人還非常有原則,輕易不跟粉絲見面。你要是非強人所難,那可以刷10萬塊錢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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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戀新哲學:連10萬塊錢都不給我刷,你憑什麼說你愛我?

就是這樣一位樸實的知心小姐姐,在前幾天直播中,因為原本把臉遮住的軟件出現bug,直接露出了真容。

粉絲一看,心態當場崩了,這尼瑪比他媽歲數還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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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刷了10萬塊的榜一,當場就把粉絲牌兒給卸了,嚇得連夜把鬥魚給註銷了。

我看完之後也是一陣哆嗦,平時沒少跟在後面“沖沖衝”,看來給濾鏡大媽們的直播事業添了不少磚瓦。

正當我無能狂怒,痛罵女主播無恥恰爛錢,收錢不辦實事的時候。B站的鐵子們已經開始付諸行動,他們用鬼畜給“喬碧蘿”揮下了審判的鐮刀。

在鬼畜區隨便搜索一下相關關鍵詞,出現的視頻是這樣的: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點開這些視頻,不同於你在新聞媒體、KOL那裡看到的嚴肅話語和長篇大論,B站年輕人對公眾人物的態度特別幽默。

比如這段鬼畜大張偉的《窮開心》,視頻: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B站鬼畜。通過剪輯、調音等技術手段,先對原始視頻進行解構,再通過拼貼、同構的方式組合起來,創造出充滿思維跳躍、荒誕感的無厘頭片子。

通常這些視頻都有著鬼才般想象力,把二次元的梗荒誕組合到一起,達到戲謔之目的。

比如在鬼畜喬碧羅殿下的視頻中,喬碧羅會和蔡徐坤現場視頻通話,比比誰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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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水哥會被安排跟“老奶奶”連麥搞藝術,被氣得當場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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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帶大師兄把自己奶奶打了,並“親口承認”奶奶就是喬碧羅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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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開給阿姨親手倒上一杯卡布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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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已經不是B站年輕人第一次用鬼畜發表對公眾人物的態度了,最近接受公開處刑的就還有霍頓。

霍頓老哥最近的日子著實不好過,在B站被安排了180種體位跪拜孫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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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是一種態度,下跪是心不服輸,水中跪族

鬼畜歌曲《狂狼》之霍頓《狂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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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頓之《新跪妃醉酒》,演唱者:葛平

再跟楊超越合唱一曲《燃燒我的興奮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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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巖松靈魂拷問霍頓:你病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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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說,連著看了幾個這種視頻,我確實覺得挺嗨的,挺快樂。相對於媒體的嚴肅,我喜歡年輕人這種態度。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直接diss。這才是年輕人的勁兒。扭捏捏的最沒意思了。

但是看問題要看本質。公開資料顯示,B站用戶的平均年齡只有21歲,新用戶更年輕,只有19.8歲;而且用戶基數大,平均每四個90/00後就有一個玩B站的。(觀察者網)

這種鬼畜形式的視頻,在B站播放量動輒幾十萬,上百萬,說明非常受此群體追捧。而從流量角度看,這些UP主與你追的KOL影響力本質無差。

作為一名中老年人,我特想知道這股流量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年輕人?跟上一代相比,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為弄明白這個問題,我決定進行一番調查。

二、從B站發起、發酵、成為公眾熱點的兩件事

上面不管是喬碧羅還是霍頓,都是先由社會熱點傳到B站進行討論,但要想真正瞭解鬼畜背後的年輕人,更要看這片土壤自己在孕育著什麼,能生長出什麼。

不知有多少人還記得2017年12月的“五五開”開掛事件,此事件當時涉及了遊戲圈和直播界大量知名人物,“五五開”被《新聞聯播》點名批評,遭文化部門永久封禁。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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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鮮有人注意的是,此事件能進入大眾視野,並最終成為一個社會熱點,正是由B站發起、發酵的結果。

2017年11月29日,B站UP主“松鼠打不過倉鼠”在B站發佈了一則長達46分鐘的視頻,視頻通過逐幀慢放的方式質疑了“五五開”在“吃雞”時開掛。

這一事件在當時有兩個特殊性:一是,五五開在直播界有著巨大“影響力”;二是,通過開掛顯得遊戲技術很厲害而獲得打賞,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接近詐騙,性質惡劣。

與此同時,“五五開”本人花式抵賴,甚至在線下直播時教唆粉絲辱罵UP主“松鼠打不過倉鼠”。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此時B站青年群體的反應就很有意思。

當“五五開”開掛的事實被逐步確定後,有海量UP主自發組織起來,用鬼畜表達自己的態度。

鬼畜的素材,就來源於“五五開”直播時的辯解,從開始態度強硬“我真的沒有開掛”、“我拿我的家人發誓,我沒有開掛”,到後期“是我朋友給我演示了掛”等。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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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搜索隱蔽關鍵詞“掛”,還依稀可見當時之盛況。

值得思考的是,在B站這所封閉的亞文化空間內,沒有一個類似人民日報的UP主在引導輿論,來給正義一錘定音;換句話說,中心消失了,一切要靠自己,等待集體站隊的結果。

在這種情況下,這類明確帶著嘲諷味的鬼畜視頻,就成為了年輕人通過自身途徑追求道德正義的行為。

同樣的例子,還有今年第一位從考場走出來的高考生——林歡。

今年6月7日,浙江共青團在B站發佈視頻《高考提前15分鐘交卷,這個考生除了動作快還句句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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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中,這名自稱林歡的高考生金句頻出:

“題目很簡單”,“我們杭高人眼裡應該沒有難的高考試卷”,“我的目標院校是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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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視頻在發出當天就過了百萬播放量,B站的年輕人很喜歡,彈幕評論也友好,基本都是誇小夥子有個性,邏輯清晰,擅長表達之類。

林歡在B站一日爆紅,第二天本人來到了B站,註冊了實名賬號。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林歡在考場外接受採訪的視頻,也成為隨後幾天最熱的鬼畜素材。

最初的這些鬼畜,除了狂歡意味,對林歡本人並沒有惡意。

林歡在幾天後發佈的視頻中,也表達了欣賞鬼畜,不介意用此給大家帶來快樂的意思。

事情在幾天後急轉而下。先是林歡承認,知道考場外有記者等著採訪,自己做好了準備;後來有知情人爆出林歡採訪中用了假名,之後更被爆出騷擾女同學,辱罵老師的情況。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騷擾女同學

直到林歡高考成績出來,事情徹底發生了翻轉。

與接受採訪時吹過的牛逼正好相反,別說浙大了,林歡同學連個普通一本都沒考上,直接復讀去了。

圍觀的群眾徹底憤怒了。這丫就是一個想紅的騙子啊!

啥“題目很簡單”,“浙高人眼裡沒有難的高考”,都成為了一個笑話。

於是更猛烈的鬼畜來了。點開這些視頻,嘲諷意味變明顯: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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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也都是“嘔嘔嘔嘔”“上香”“厚顏無恥”等詞語。

短短一個月時間,林歡在B站經歷了一個完整的生命週期。從爆紅到口碑裂開,冰火兩重天,而這一切都是通過鬼畜的形式。

總結一下這兩個例子就會發現,有3點特別值得關注:

1、是青年群體渴望發聲。

處在這個年齡段的青年,大多還未脫離學校和家庭,不掌握實際生產資料,經濟上不獨立,直接導致了在主流話語體系中的權力缺失。

而處在文化傳播中“被動接受”的地位,又不甘心被一元化填鴨式教育,那咋辦呢?

反抗唄。所以你看鬼畜這種形式消解權威的意味特別濃。

2、是鬼畜已然成為一種不可小覷的發聲方式。在青年群體中的流量特大。

3、可能再一次讓“楊永信”之流失望了,參與ACGN(動畫、漫畫、遊戲、小說四者合併縮寫)亞文化的青少年,又不是毀掉的一代;相反還有不錯的三觀,在中心消失的情況下,能自發採取行動追求道德上的正義。

三、所以,B站的年輕人更夠味嗎?

我們先來說說“鬼畜”這個詞。

在日語中,鬼畜一詞來源於佛教,是六道輪迴裡下三道中的餓鬼道和畜生道,合稱為“惡鬼畜生”,有著非常殘酷的象徵意味,常代表慘無人道的過激行為和做殘忍事情的人。

在瀏覽B站時,我也從鬼畜視頻中看到了被折射出的青年B面。

簡單點來說,一方面是很多鬼畜歌詞比較低俗,基本上艹字起手,肛裂結束,還有很多的“倫理哏”,diss公眾人物時經常捎帶手給人家認個爸爸。

其實這點我個人覺得還行,年輕人嘛,氣盛,要錘爛你必須給你整點兒狠詞。

但另一方面就比較遺憾了。比如蔡徐坤。B站在對待異己的態度上,很不風度。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B站胯下運球記錄保持者:蔡徐坤

其實我個人也不喜歡蔡徐坤。但我特別明白,人存在著認知黑洞。

一個人的認知,就像是黑夜中打著的一個手電筒,能理解的東西,就只有照亮的那點地方,其餘的黑暗對人群來說,就意味著恐懼。

黑燈瞎火,風吹草動,鶴唳雞鳴。

這麼恐懼咋辦?出於本能就想幹掉它。拒絕接受它存在。這就是消滅異己的力量。

所以人群越無知,消滅異己的本能就越大。

其實你想想蔡徐坤,你對他真的有印象嗎?除了那幾個胯下運球,我相信不是粉絲的,連他一首完整歌都沒聽過。

之所以產生敵視,更多是把對他粉絲的印象嫁接在了蔡徐坤身上,實際上背後就還是兩個不同群體打架,各自心中給對方貼上一個標籤,你娘炮粉你傻宅肥,我草你媽的,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這種情況會隨著知識增長和眼界變寬而改善,就像當你把手電筒換成了探照燈,就知道馬路前邊那根是電線杆子不是迫擊炮了,就沒有那麼慌了。

而且青年亞文化,其實本身不代表著就充滿某種力量。

在約瑟夫·希斯和安德魯·波特在《叛逆國度:為何反主流文化變成消費文化》一書中提出一個很有趣的觀點:

進入消費時代後,青年的的反抗會被商品拜物教腐蝕殆盡,只保留下作為符號式、風格式的異見。

而這反而會成為主流文化需要的東西——不斷培養反對力量,並且被收編,使之成為體制內部富有自由感的一種幻覺生產機制。

鬼畜,年輕人伸張正義的網絡大殺器

青年讓位於“青春”,抵抗變成“圈地自萌”,亞文化事實上特別緩和。

所以,你要問我覺得B站年輕人更得勁嗎?我覺得還不夠。

要想生存在這個真實世界,就根本不分主流和非主流,大眾文化和亞文化,這都是偽命題。

因為這裡不是平行宇宙,一切都在同一個平面上,你想幹成點啥事都要遇到客觀存在的對立面。

就比如,用鬼畜追求道德正義和得到道德正義,就完全是兩碼事。

誠如毛主席所言,革命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革命。鬼畜作為年輕人發聲的武器,這很棒。但要想掌握真正的力量,重錘這個世界,就還需從方方面面再加大力度

最後,一首小詩送給各位B站老鐵: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自古天道好輪迴,B站鬼畜饒過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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