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021


生活隨筆021

早上掃地時突然有一個感悟:你永遠不要打算讓人忘記你的過往歷史,無論是好的事情或者不好的事情。他們也許並非出於惡意,當兩個人見面時,如果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他們則急於拉近關係,急於尋找共同感,於是他們就會千方百計的搜尋出來一些共同的話題,而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往往是最好的談資;如果本來就是過去的舊相識,比如過去的老同學老同事老朋友,偶然相遇在同一節火車車廂裡,他們更加興奮,為了快速消除時間造成的隔閡,他們重溫過去的生活,重提過去的人和事,把所能想到的人事無鉅細地梳理一遍,這些事情裡面包括你希望炫耀給眾人的,也包括你永遠不希望被人提及的,甚至包括一些你已經忘記或者你本人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上一次戰友聚會,許多年前火熱的軍營生活瞬間被拉回到了眼前,戰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分享著自己的記憶,自己的見解和自己的認識,一段共同的生活變成了十幾份回憶,彙集在一起。有人追問我,當年我們在麥蓋提農場勞動時你迷失在沙漠裡整整一個晚上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遇到了鬼打牆?。。。如果不是有人提起,我早把這事兒給忘了,那是一個皓月當空的夏夜,我的心情無比憂鬱和苦悶,一個農村出來的年輕人急切地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卻無計可施,絲毫看不到希望,也許是受到那如水一般月色的激盪,我忽然朝那無邊的沙海走去,直到東方破曉。。。

還有人說起了我們在喀喇崑崙山修築防禦工事時犧牲的南陽籍戰友王天勇,“新兵心眼兒實呀,跟他一塊兒點炮眼兒的副班長已經跑掉了,他還惦著腳尖兒點最後一炮,結果中間的第一炮爆炸了”“實在是太慘了,身上嵌滿了石頭子兒,剛從施工洞里拉出來的時候人還是活的,當時山上的醫療條件有限,沒有輸血設備,只做了簡單包紮,還沒運到山下醫院人就煙氣了”“有人說是那個副班長點錯了炮,先點了一根較短的導火索,後點了長的,按道理說應該是依照次序,由長到短一根一根點的,至於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誰也說不清楚了”

有人說起了另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人,“我們村的王軍旗,在麥蓋提農場裡當油料保管員,聽說也弄了點兒錢,離復原還要十幾天時突然失蹤了,都說他是攜款潛逃,這都二十年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如果他真是攜款潛逃,這麼久了肯定會跟家裡聯繫,可是連一點兒音信也沒有!八層是已經死了,後來有人懷疑是不是失足掉進了油罐裡。農場的拖拉機燒的是柴油,油庫的那些大罐裡也都是柴油,腐蝕性很大的,他們說一個老鼠掉進去,一個晚上骨頭渣都不剩了,一個人在裡面泡上十天半個月,還不是什麼都找不到了!”

還有人說起了新兵時逃跑的劉世貴,“他家是奎屯兵團農場的,父親賭博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所以劉世貴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他跟著父親過,不到一年就跟父親鬧翻了,大冬天步行幾十公里去找他的母親,這個時候他母親已經找了一個男的結婚了,他就跟著母親繼父生活。但是這個傢伙從小就缺乏管教,不僅又懶又饞,還調皮得要命,那個男的把他趕了出去,因此小學沒畢業就在社會上晃盪,跟著別人下井挖煤,他又吃不了苦,搗鼓了兩天就跑掉了。後來又去理髮店當學徒,還去飯店當跑堂,總是兔子尾巴長不了,惡習倒是沾染了不少,抽菸喝酒賭博,包括小偷小摸樣樣俱全。

他母親怕他學壞,悄悄花了家裡一筆錢,託一個遠方親戚把他送到了部隊上。他的繼父知道後很生氣,逼她母親把錢還回來,還打了她。新兵的生活既嚴格又艱苦,不僅一天到晚摸爬滾打,還要早早起床,這讓早上總是從中午開始的劉世貴叫苦不迭,時不時就裝病躲避訓練。星期天往家裡打電話,從他一個損友嘴裡知道了母親捱打的事情,趁著後半夜執勤站哨的機會,他拎著一把衝鋒槍跑了出去。天剛亮整個軍分區就亂了套,幾百名官兵全部出動,對他圍追堵截,通過一天拉網式搜索,到了傍晚時分在營區外面一個小樹林裡把他揪了出來。其實他是回來自首的,後來知道,他出了營區到了長途汽車站,人家看他挎著一把衝鋒槍,不敢賣給他票;去飯館吃飯,人家也對他心生懷疑,在外面晃盪了一整天,又冷又餓,無計可施,就又原路折了回來,到了營區附近因為害怕受懲罰,就在外面兜起圈子來。。。”

“後來情況怎麼樣?”有人追問。“當然是押送回家了!他母親也跟那個男的離了婚,劉世貴跟他母親回了四川老家,後來情況這麼樣,就不知道了。”“去年在微信上聽他四川老鄉說,劉世貴在成都當棒棒,每天拿著一根扁擔在路邊上攬活兒,他母親已經過世了,他結過一次婚,很快就離婚了,沒有小孩兒,他一個人吃飽一家人不餓,他幹活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掙到了錢就喝酒吃肉,沒錢了就再去掙。一個戰友去成都辦事兒,見過他一次”

年前我太太要動一個小手術,住進了老家洛城的中心醫院,洛城就巴掌大的地方,滿打滿算四十萬人口,同病房的都是老鄉,如今又是病友,格外地親切,一進去對面的9床陪床的大哥就問:“什麼病呀?哪裡的呀?”一聽說是一樣的病,都是切除皮下一個脂肪瘤,更加覺得有緣分,“噫嘻,俺是寺後鄭的,嗯是黃莊的,咱兩家離哩不遠呀,俺姑家是嗯莊的,小時後我經常去的,就是現在去洛城回來,每次都要拐俺姑家看看”“寺後鄭過去可厲害呀,歷史上出了不少大官,聽說現在又把寺廟給恢復起來了”我說。“是呀,俺村可是個歷史名城,春秋戰國時期的“召陵之盟”都在俺這裡,現在還有文物保護的石碑呢!許多朝代的縣衙都在俺這裡,寺廟前面的大路就是過去的官道,後來南邊重新修了公路,俺這裡才慢慢落後了”“嗯莊的王友良是我初中的同學”我說。“是吧,王友良離俺家不遠,他考上了大學,留在了北京,娶的媳婦也是北京的”“王友良他們兄弟幾個學習都好,一家子都會讀書”我說。“是呀,他們兄弟姊妹三個都考上大學了,那個時候轟動全鄉呀,三里五村有名的。他大哥在武漢工作,在銀行裡,他二哥在海南原來在政府上班,聽說現在自己做生意,他最小的妹妹在鄭州,是個醫生。”我問:“他老爹老媽好像都是教學的吧?”“他老爸老媽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原來都在洛城高中教學,他爸爸後來跟女學生談戀愛,犯了男女作風的錯誤,被開除教師隊伍,也離婚了。他媽調出了洛城,回了她老家駐馬店,聽說又嫁了一個教師”我說:“跟女學生貪戀愛,這可是不可饒恕呀!”“六七十年代,正是最亂的時候,誰知道是真的假的,也沒聽他說過,咱也不好意思問,反正那個時候冤假錯案挺多。教育局把他開除公職,但也沒有一棍子打死,給他開了一封介紹信,他拿著介紹信去了西藏,以支援邊疆的名義還是進了學校教書,一直幹到退休,現在一個月拿五千多塊的退休金。今年都八十五了,身體還很好,天冷的時候去他海南二兒子家,反正他活的瀟灑,一會兒去武漢一會兒去北京,去鄭州他閨女家住的時間最長。現在他年齡大了不願意在外面,一個人住在農村老家,養了一院子的花兒,早上經常看到他在村頭的田地邊跑步,有一次跟他聊起來,說他在家寫一本書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