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戴渊投剑

戴渊(269--322),字若思,广陵郡(今江苏扬州)人,两晋之际军界骁将,一生横跨西晋与东晋,历任豫章太守、散骑常侍、征西将军、骠骑将军等要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高级将领,早年却是个自命不凡的强盗。翻开《晋书•戴若思传》,其强盗行迹霍然在目——

戴若思,广陵人也,名犯高祖庙讳。祖烈,吴左将军。父昌,会稽太守。若思有风仪,性闲爽,少好游侠,不拘操行。遇陆机赴洛,船装甚盛,遂与其徒掠之。若思登岸,据胡床,指麾同旅,皆得其宜。机察见之,知非常人,在舫屋上遥谓之曰:“卿才器如此,乃复作劫邪!”若思感悟,因流涕,投剑就之。机与言,深加赏异,遂与定交焉。

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晋书

“高祖”,高祖,唐高祖李渊,“庙讳”,当朝皇帝父祖之名讳,《晋书》乃唐代房玄龄等21位学者编纂,为避唐高祖李渊名讳,未书戴渊之名,只书其字“若思”。这段记述,形神兼备,颇夺眼球。戴渊祖父戴烈,官至吴左将军,老爹戴昌,官至会稽太守,这位晋朝“官二代”,风仪俨然,性情闲爽,好交游,重义气,却是恣意行事,放纵不拘,沦为强盗。那一年,著名诗人陆机从江南渡江去洛阳,船上装了很多物品,戴渊指挥一群小喽啰上前打劫,他自己端坐在岸边一只折叠床上,摇着一把鹅毛扇,遥控指挥,颇有大将气度。陆机见此情形,颇感惊异,在船头冲他大喝道:“先生才略不凡,为何偏做强盗?”戴渊一听,目瞪口呆,随即热泪横流,“投剑就之”,纳头便拜,发誓悔过自新,两人促膝交谈,从此引为知己。

值得注意的是,《晋书》此处之记载,用词颇为含蓄,不见“强盗”二字,只说他“不拘操行”,“掠之”“作劫”,却把他指挥喽啰在长江上劫掠商旅的恶劣行径,清晰地呈现出来。面对陆机的呵斥,他感悟流涕,“投剑就之”,倾诉衷肠,强盗与被掠者,转眼间就成了莫逆之交,也是令人醉了。

这个传奇桥段,大约出自南朝学者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自新篇》,题曰“戴渊投剑”,亦称“戴渊弃剑”,所述尽管简略,其经过与意蕴,与《晋书》大体一致。

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西晋大才子陆机

陆机是西晋初年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晋书·陆机传》说他“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文藻宏丽,独步当时;言论慷慨,冠乎终古。高词迥映,如朗月之悬光;叠意回舒,若重岩之积秀”。这样一位天才秀逸的人物,却对劫掠自己的戴渊一见倾心,视为知己,并大力举荐,为他开启了从强盗到将军的大门,既是机缘巧合,也算一份向善功德吧。

随后,陆机给赵王司马伦写了一封举荐信,题曰《与赵王伦笺荐戴渊》,其词曰:“伏见处士广陵戴若思,年三十,清冲履道,德量允塞;思理足以研幽,才鉴足以辩物;安穷乐志,无风尘之慕,砥节立行,有井渫之洁;诚东南之遗宝,宰朝之奇璞也。若得托迹康衢,则能结轨骥騄;曜质廊庙,必能垂光玙璠矣。惟明公垂神采察,不使忠允之言以人而废。”

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赵王司马伦

他说,我看这位广陵才子戴若思先生啊,年届三十,恬静淡泊,胸襟宏阔,其哲思深邃直抵幽冥之大道,才识宏达洞鉴世事之真伪。他安贫乐道,不慕俗尘之虚幻;砥砺操守,犹如莹洁之井水。他啊,实在是东南一带的瑰宝,当今朝堂的璞玉。若能让他从荒僻山野走上广阔大道,必能成为一匹腾跃千里的骐骥;若能让他在朝堂上大展雄才,必能成为一个品德高洁的忠诚臣子。惟愿明公垂注考察,勿使忠诚公允之言因人而废。

客观地说,陆机的文字,堪称玄妙精彩,可惜违背了实事求是的准则,沦为了一篇马屁之词。说一个强盗“安穷乐志,无风尘之慕,砥节立行,有井渫之洁”,实在有点扯,毋宁说是高级黑。因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跌落红尘,做了强盗,杀人越货,都必须予以严厉谴责与惩罚;陆机无视戴渊的强盗行径,不仅不置一词,还为之涂脂抹粉,大肆讴歌,就有点令人作呕了。

陆机先生的“高级黑”

古今多少事,尽在剑戈中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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