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嘉兴女诗人兰昔,我们在默契中 慢慢完成这一生

诗歌选读 | 浙江嘉兴女诗人兰昔,我们在默契中 慢慢完成这一生

昔之兰昔,又名燕无汐,本名杨海音。浙江嘉兴人。2009年9月开始诗歌写作。有作品发表于《星星》、《国家诗歌地理》、《杉乡文学》等刊物。


自画像


生为女子,她命中有木

五行缺水

在红色城市,住简陋寓所,替同居的男人和孩子

计较一日三餐,偶尔刮骨疗毒

用瓷碗盛雪

给陌生的人写字,描花,流水高山

邮往自己的邮箱

不等回信,不担心遗失

-

她不把信仰和神挂在嘴边

她祝福草原、森林、荒凉之城雨水充沛

祝福父母安康

生疏的村庄,一切还在生长

-

她此生做得最为坚决的事:

中年以后,去幽静的地方,守住一个永不相见的人

-

-

我们在夕阳下看着自己


在落叶的小径

低飞,和迷路的蜜蜂一起忍住悲伤,

寻找比远山低矮的巢。

-

我们在夕阳下搬着影子,

从黄昏移向黄昏,移向另一头有风

有树,有水池,有蚯蚓和蜂鸟粪便

的僻静角落。

-

我们,看着自己变作下一轮夕阳,

用孩子们看不懂的手语,

在潮湿的黑土地,

写下情爱与哀愁,永恒与死亡。

-

我们在地平线唤来雨水

分别写下亲人和对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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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手


你把琴架在她的身体里,

再把子弹和消音器,架在上帝的耳廓。

你让聚光灯下的剧场空着,让黑暗

集体向一枝玫瑰微笑。你安排

年少的星宿——

一群唱诗班的孩子站在大幕后面,

他们掌心的烛光,照着你疼痛而明亮的暮年。

“在秋季,总有许多凝滞的眼睛!”

你拉着她,让她作为替身,摁下心中死去的黑白键。

远处,有朦胧的雾霭升起,

有一粒光带来隆隆回声:

在你衰老的身体里,将同时住着女神和女人

要么放荡,要么贞节。

-

-

小雪


我没觉得对你撒了谎。

当我说下雪了

这里其实只有雨。

雪可能是最好的代词

是她帮我细致地将你贴在了我的穴位上。

你融化的时候

我开始,千山万水地飞。

-

-

低于一切


我所能完成的使命

低于一切事物。

-

低于时间,低于床前明月。

低于你纸上的目光,

诗行烂熳的忧伤。

-

我在匍匐的光芒之下匍匐,

借落叶的掌纹,化茧为蝶。

我隐匿林荫。湖泊。鹅卵石

丰满而润滑的低音区——

-

咏叹一切值得赞美的渺小。

-

-

新年坟


从户口本上删除的村民。新年。

也是他们的节日。

-

部分空坟,暂时还空着。在春天。

哪些亲人会领受这最后的礼物?

-

来到墓地,我们

叩拜。沉默。苍耳的枯枝

咬着墓顶的薄土。

-

父亲。时间的惩罚与赠予

如此繁复,如同欢笑。悲伤。

-

回去的路上,一只单飞的喜鹊——

斜斜地擦过黄昏的树枝。仿佛

拍打着一身的雪,仿佛就要,点燃我。

-

-

祈祷


如果夜晚还剩下最后一个

我们应该同星星们

睡到一张床上去

我们要一起拥有亲密

与安宁

在末日结束前

只需跟着它们调整一下睡姿

就能满足心愿

当光明一寸一寸

从黑矿石的身体里

点亮,燃烧

直至化为灰烬

我们也就能同它们一样

在默契中慢慢完成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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