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寅三人全對我搖頭，而且阿筒這個平日裡的悶葫蘆，數他搖的幅度最大。
“你真是古痴麼？墓和地宮怎麼都不分？”老么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說實話，我被鬱悶到了。他竟然懷疑我的專業特長。
我立刻接話，解說一番。自己哪能不知道地宮？說白了，都是在北方黃土富集地區，利用土層厚、粘性強、質地均一和降水少的特點，開鑿成土洞土宮。
在地宮裡，最大特點是有壁面的精美雕刻，甚至還有壁畫的存在。
比如西安乾陵的陪葬墓，永泰公主、章懷太子和懿德太子墓，唐僖宗靖陵地宮等等。
最後我特意指了指四下，反問，“這裡哪有地宮的特點？”
我也等著老么的答覆呢。也特想知道，他到底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但老么閉口不語，反倒跟阿筒一起看向衛寅。
衛寅一揮手，竟示意大家出發。
當然了，他走之前也拋下一句，“石頭，一會你就都明白了。”
我揣著糊塗。但為了不掉隊，也只好跟上去。
前方是越走越寬。最終我們來到一個猶如籃球場那麼大的地方，這也是甬道盡頭的所在。
這裡光線更加明亮，也依舊是綠幽幽的那種光。
放眼看去，這就是個大“密室”，中間很是空蕩，但四周角落處，幾乎是一處挨著一處的，都擺滿了青銅樹。
青銅樹有一人多高，一點被氧化的跡象都沒有，還隱隱折射出它特有的光芒，而在每棵樹下方，也都擺放著一個迷你的棺材。
我愣住了。也從沒想過，甬道盡頭竟會是如此場景。
衛寅三人一直跟我並排站定著。這時他哭喪著臉，突然問我，“聽過鬥寶大會麼？”
我冷不丁沒反應過來，也聽錯了，心說什麼豆包不豆包的？
衛寅觀察我的表情，補充一句，“西王的鬥寶大會！”
我腦袋裡嗡了一聲。
引用老么剛剛的那句話，我要是連這個都不知道，確實就不配稱為古痴了。
我還想到了很多關於它的記載。
西王張獻忠很富有，畢竟他入川后，把明朝十世蜀王積累的財富都據為己有了。而他建立大西國後，也專門騰出二十四間房，裝著搜刮來的各種奇珍異寶。
他還成立了一個所謂的鬥寶大會，立下豪賭之約。誰的寶貝能勝過他，就可在這二十四間房內任意挑選一件寶物拿走。
邪門的是，前來挑戰的人並不少，但西王從未輸過。
而且這個鬥寶大會，在歷史上也留下一個謎團。最終這二十四間房的寶貝，一夜之間竟全部消失了。據說不像是被盜走的。
一來哪有盜賊有這麼大的本領，一夜盜走這麼多東西？二來當時的西王除了顯得頹廢之餘，竟並未深究。
等回過神後，我很納悶的看著衛寅。
我不知道他為何跟我提到鬥寶大會了，難道……
我若有所悟，指著眼前這個超大的密室，“這裡跟斗寶大會有關？”
衛寅微微點頭，“西王最頂尖的寶貝，都在這裡。”
我有種捂胸口的衝動。
本以為這些迷你的小棺槨中，裝的都是什麼屍體呢，但現在一看，難不成都是寶貝？
這西王也夠奇葩的，竟拿棺槨裝寶！
我一方面忍不住的胡思亂想，另一方面也當先邁步，向最近的棺槨湊去。
衛寅對老么和阿筒打手語。這倆人像領了什麼命令一樣，也四下散開了。
衛寅並未急著做什麼，反倒隨著我走了過來。
我本來正琢磨著，要不要打開眼前這個棺槨，看看裡面都有什麼。
但衛寅指了指棺槨旁的青銅樹，提醒說，“你看走眼了，這是寶貝！”
我一臉不可思議。等又把精力放在青銅樹上後，一瞬間，我還相當膈應。
這青銅樹一共有九枝，既不多也不少。這種造型，擺明了寓意是扶桑，那個傳說中的棲日之樹。
但扶桑的枝頭上是什麼，都該是一個個的太陽才對，又或者蹲著三足烏鴉也行，這也代表著太陽。
再說眼前的青銅樹，它樹杈上，竟掛著一個又一個的紅色骷髏頭。
骷髏頭很小，初步估計，跟嬰兒的尺度差不多。
順帶著，我又看了看其它地方的青銅樹，也都這造型。
衛寅又插話，“石頭，你知道它代表著什麼麼？”
他特意指著一個紅色骷髏頭。
我心說能是啥？死亡、恐怖？反正我想了一六八開，都是讓人害怕的東西。
我的表情反應出一切。
衛寅搖了搖頭。
其實他雖然比老么要活躍一些，但也是個惜字如金的主兒，從來不愛多說。而這一次，他破天荒的跟我講解一番。
“在原始族群部落中，佩戴骷髏頭是很吉祥的。因為它代表的是戰勝敵人，是一種戰利品，能讓其他族人對佩戴者產生敬畏之心。”
“而在原始的巫教中，諸如金剛、護法或王者等神靈的造像上，也大都有骷髏類的裝飾品。像戴骷髏冠，戴人骨瓔珞（項鍊）。我見過最多的一位，叫怖畏，他身佩足足五十顆人頭。遍體掛滿人骨珠串。據說骷髏和人骨，一方面象徵著世事無常，另一方面象徵著戰勝死亡。”
又沉默稍許，衛寅似乎想到了什麼，但總是欲言又止。
最終，他一嘆氣，“又提到了華夏的舊式禮儀。像新婚的紅嫁衣、紅蓋頭、紅蠟燭、新科的紅榜等等。他的意思，紅色本身代表著喜慶、成功和正義，而眼前這個紅色骷髏頭，也因此有類似的意思。”
我聽完第一感覺，他絕對漏說了什麼，或許是內容有所顧忌，不想讓我知道。
另外我也突然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個如此猙獰的骷髏頭，竟被他說的這麼正能量了。
他不去冒充專家學者走穴，真是白瞎這麼個人了。我偷偷瞥了他一眼，心裡想著。
衛寅又轉移話題，讓我著重觀察眼前這顆青銅樹。
他之前說了，這青銅樹是個寶貝。但在我心裡，它的價值，真不如鑲嵌在青磚上的夜明珠。
我因此對它的興趣沒多大。
衛寅突然做了幾個動作。
他對著青銅樹的某個枝頭用力一扯。整個樹竟然彎了下來，隨著他再這麼一鬆手，樹又彈了回去。
另外他掰斷了一個枝頭。我看到，這裡面竟然嗤嗤往外冒血。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觀都被顛覆了。
一個青銅貨，竟這麼有韌性！而且它裡面竟然有血，這又怎麼解釋？
這時老么輕輕短嘯了一聲，衛寅撇下我，又跟他倆匯合去了。
而此時的我，完全處在沉思之中，打心裡做著各種分析。
我首先想到了秦始皇的兵馬俑。在那裡發現的青銅器，就一度引起了世界級的話題。比如一口秦劍被重達150斤的陶俑壓彎了45度，隨著陶俑被移開，這把劍驚人的反彈平直，自然還原了。
考古界為此沒少費腦細胞，甚至還做了一系列的檢驗分析，最終結論是，這跟秦劍的合金配比有關。
當然了，對外界宣稱的，是因為秦劍的成分中有大量的錫，所以充斥了讓人驚歎的韌性。
但我這個古痴哪不知道？真正的分析報告一直是保密級別的，甚至一度傳出來，兵馬俑的秦劍的配方很複雜，也有學者懷疑，這個配方很可能來自於《考工記》丟失的那幾個殘頁。
（《考工記》：春秋末期齊國的工藝官書。記述了齊國關於手工業各個工種的設計規範和製造工藝，但流傳至今，一直缺了最後幾頁。）
也不怪自己瞎想。眼前的青銅樹，跟兵馬俑的青銅劍太類似了，難不成西王掌握到了那個神秘的配方？
至於折斷樹枝中冒出的血……我特意摸了幾下。
看似血，簡直一模一樣，實際上根本不沾手。我也不笨，把它跟西王血砂聯繫到一塊去了。
綜合這幾項，我終於打心裡認可了衛寅的話。
眼前這青銅樹，確實是無價之寶。不僅是因為它獨特的工藝性，還有它背後的那個神奇配方。
我因此也懷疑，樹上掛的骷髏頭，一定也有什麼說道，甚至是讓我驚歎的技術。
我本來都給自己壯了壯膽，想摘下來幾個，當場研究一番。
但沒時間了，尤其這一刻，衛寅三人，竟同時短嘯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