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的高考结束了，作为高考胜利者的学生和家长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而高考失败者的家庭常常是压抑的氛围。这几年，虽然国家不让大肆宣传高考状元和高考成绩排名。但是，各个学校和家长群仍旧在小范围传播着高考的成绩。大展宏图，回报家乡是家长和老师对这些高考胜利者的祝语。但是，现实生活往往和我们的愿望不太一样。
张阿姨今年60多了，家境富裕，从教育系统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因为独生子从小特别优秀，高考时考上了西安交大，后来又读了研究生，现在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再加上张阿姨退休前在教育系统工作，教子有方是大家对她的评价。所以每年的高考前后，总有许多人向她讨教怎么报高考志愿。以前的张阿姨，特别热情，有人问到自己，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为什么，这两年，张阿姨不太喜欢帮人报志愿了。尤其是今年，干脆在前一段时间，和老伴报了一个旅游团，出去了十几天，错过了填报一本志愿的时间。
因为是老邻居，我妈妈常常和张阿姨聊天。比较了解张阿姨的心思。当我奇怪的问妈妈，张阿姨为什么不帮别人时，妈妈叹了口气，说她心里难受啊！我问为什么难受，妈妈给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大概的意思是，以前的张阿姨，因为家庭条件好，夫妻和睦，儿子优秀，所以，邻居们都羡慕得很。张阿姨原来当过老师，后来虽然去了教育局，但还是改不了教育别人的口吻。在日常，张阿姨比较热情，喜欢帮助别人，但是容易指责别人的不足，让一些人接受不了。自从儿子在上海成家立业以后，最初还很高兴。可是，这几年儿子过年也回不来，平时也特别忙，让张阿姨有些感慨儿子离的远了，平时有事也帮不上忙，特别是生病的时候，老两口扶着去医院，更是伤心。因此，在日常看到有的孩子成绩很好时，就会开玩笑和人家妈妈说，儿子太优秀了，就是为国家养下的，照顾不上自己的父母。
去年，一个邻居的孩子高考没有考好，没有上本科线。那个妈妈专门去请教张阿姨。张阿姨平时说话比较爽朗，为了安慰对方，就说考不好说不定更好，你看，我儿子虽然念了一个好学校，现在却离我好几千里远，平时有事有病也帮不上忙，还不如你家孩子，最起码自己看得见，有事在身边。本来她出发点是想安慰对方。可是，邻居妈妈特别不高兴，也没有再请教就告辞了。回去生气地对周围人说，张阿姨看不起她，看到自己儿子没有考好，就讽刺挖苦。劝别人不要考好，那为什么你儿子要考好？
后来，张阿姨和我妈妈说，现在是真的羡慕那些儿女在身边的同龄人。看着人家一家人在一起，就老是想，到底儿子优秀好不好？妈妈也经常劝她，说当妈的哪有不盼子女优秀的！我问妈妈，要是我也像他一样优秀，但离家很远，你愿意吗？妈妈不说话了，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久。
第二个妈妈，他儿子是我的学生。也是很优秀的一个男孩子。现在在英国居住，找了当地的一个华裔同学结婚，从事金融业。据说，在40岁以前，不打算回来了。儿子很孝顺，前几年还把父母接去英国住了半年，由于老两口不习惯当地的气候，就回来了。以前遇见，谈起她儿子时，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但现在，随着年龄得增大，遇到时，有时候会叹气，说孙女都好几岁了，中国话还说得不好，想自己教吧，又不习惯英国的气候。最近一次，是在社区进行养老登记时碰到的。由于人太多，工作人员顾不过来，老两口不知道怎么办理，恰巧儿子的同学陪父母办事，就帮忙把老两口那些材料给填好递交了。望着忙前忙后帮忙的同学，那个妈妈羡慕地看着对方妈妈，眼睛里分明在思念着自己那个远方的儿子。那一刻，我相信，他妈妈是真的希望眼前忙着的是儿子啊！
第三个妈妈也是邻居。儿子在大学毕业后，加入了深圳一家科技企业，工资待遇很好，但是会经常加班熬夜。在儿子31岁那年，一次连续加班后，住进了医院，据说是大脑中间的血管爆了。出院以后，就辞职了，在广州找了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他妈妈希望儿子回来，她好照顾。但儿子说，家乡没有适合自己工作机会。妈妈因为要照顾家里的爷爷，去不了南方，可是，又担心自己儿子的身体。常常提心吊胆，老是怕儿子再出事。她经常羡慕得对那些子女在身边的妈妈说，孩子在身边多好啊，可以互相照顾啊！
面对这些渴望和子女一起生活的妈妈们，我有时候很困惑，教育在改变了我们命运的同时，也在改变着我们家庭的命运。只不过好像不如我们盼望得那么美好。
高考能改变个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家乡的命运。我的家乡，在山西省中部，是一个中国的五线小城。每年的高考，高考的胜利者都会在家长和老师同学的祝福里，踏上远去的列车，准备大展宏图，将来回报祖国，回报家乡。而高考的失败者，则会带着羞愧的神情，去上一些人们眼中的低等学校，甚至有人会直接参加工作。但事实却是，高考胜利者常常是远离家乡，高考失败者却在建设家乡。
今年过年时，我们这里有人举办了一场高中毕业十年聚会。有几个是我初中教过的学生。给我看了他们的通信资料，我通过他们，统计了一个班学生的情况。
他们班，共54人。考上一本的12人，现在在外省工作10人，在太原2人。没有一个在家乡。其他本科有25人，在外省工作的18人。在太原的5人，在临汾1人，留在家乡1人，报考了老师。大专及以下的17人，在外省的5人，太原1人，在家乡11人。
这还是高中的学生。那些通过中考淘汰的学生，更是家乡建设的主力军。高考，对我们这些四五线的城市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觉得，不管得出什么结论，我们都应该对那些我们眼中的高考中考的失败者给与更大的尊重，是他们带来了这些小城市的发展；同样的，我们也不该忘记那些眼中含泪的妈妈们，是她们的伤心换来了我们伟大祖国几十年的高速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