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榆錢兒樹

家鄉的榆錢兒樹


學校門口有幾棵高大的榆樹,是鳥兒的天堂,家鄉人叫榆錢兒樹。這是家鄉人的叫法。西府是周禮之鄉,很多東西的名字起的倒是很富貴,這榆錢兒也算是吧,其它地區也有叫榆錢的,但很少有兒化,本來西北人說話比較耿直,但對於榆錢兒樹倒顯得婉約了許多。

寒冷的冬季即將過去,還未感受到一點點春意的時候,榆錢兒樹紅褐色的花蕾已悄悄地綴滿了枝條兒,乾巴巴的。春季的雨剛剛下過,榆樹花兒悄悄地在指頭開放,沒有人察覺,也沒有人看到。再一場春雨過後,突然間,榆錢兒樹滿樹皆綠,黑色的、褐色的枝條掛在樹上,一串串榆錢兒在枝條上擁擠著,像一群孩子。

家鄉的榆錢兒樹


其實,我曾經很討厭榆錢兒樹,因為我常常被人叫“榆木疙瘩”。小時候比較內向、呆滯,直到現在也是――不願變通,不很機靈,卻對榆錢兒樹不怎麼討厭了。小時候,雖說討厭,但也沒有少榆錢兒樹的恩賜,它也算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榆木疙瘩,它不會因為你討厭它,而不給予你它所有的。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文革時期,我出生了。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兩個姐姐比我早來到這個世界,只是比我早早接受了幾年的飢餓。我的到來,除了給家庭帶來了一點點的歡笑外,更多的是艱難,所有的人只有一個想法,再怎麼也不能讓這個我這個寶貝疙瘩吃苦捱餓。可是多了一個生命,別的什麼都沒有多。我感謝親人們對我的那種厚愛,但飢餓似乎成為童年生命中最為悲壯、持久的歌。

家鄉的榆錢兒樹


曾經討厭榆錢兒樹,但絕不討厭嫩嫩的榆錢兒。

人在貧窮的時候,人性中的醜陋,如自私、蠻橫最容易曝光。在那個年代,懷疑別人收了他們家的雞蛋,會罵三天三夜的家庭主婦大有人在。自留地田埂上的幾個麥穗,也會引起一場規模不小的打鬥。這樣的氛圍下,榆錢兒雖美味,但卻不能夠想摘就摘。在一個燒火棍都不容易找到的情況下,村子背後那一棵唯一的大榆樹便被主人好好的保護起來。

所以,想吃榆錢兒得“偷”。小時候,我對偷的體驗很深刻,緊張的、忐忑不安,活動結束後,內心也是踹踹不安,害怕家裡來人,因為來人就可能帶給我敗露的風險。當然,如果敗露了,媽媽也不會打我,我最緊張看她無奈的臉,有責備,有愛憐。

特別讓我感到困難的是,那棵榆錢兒樹很粗,高大。小時候個頭小,不善爬樹,所以征服這棵巨大的榆樹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而言是艱難的。偶爾,給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幫忙放哨,最後分點“髒”―― 一兩支有榆錢兒的枝條。拿到枝條後,趕緊跑到遠處柴垛邊上,藏在背後,擼下來一片片嫩嫩的榆錢兒,塞進嘴巴,一股淡淡的清香,帶著甜味兒,從牙縫間滲到舌尖,久違的味蕾被激活,甜甜的汁液滑過舌頭,流進喉嚨,涼絲絲,甜滋滋的。

當我的文字寫到這個時候,我已經是淚流滿面,不是因為童年的苦難,而是因為今天的幸福。坐在沙發上,透過玻璃看著窗外雨中的榆錢兒樹,我在想:它或許也沒有想到,出生在鄉土的榆木疙瘩,今天卻成為城市的一道風景。

生命在輪迴,你今天所面對的,明天你或許繼續面對,或許你不再面對。今天的不幸,或許是你未來幸福的起點,生命是跌宕起伏的曲線,永遠不會是一條上行的、或者下行的直線。你按照今天的趨勢規劃明天,或許是對,或許是錯,決定的不是對錯,只是坦然。

榆錢兒樹,我曾討厭的樹,可不斷地給我恩賜。現如今,對榆錢兒也不再渴之如怡,但愈發喜愛這樹,願作一塊永不開化的榆木疙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