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在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愛對方,卻從來沒有問問對方是否需要 ;我們的擔心常常化作嘮叨和指責,我們看似熱心卻冷漠;我們作為強勢人群常常忘了對於弱勢群體的寬容和尊重。
二零一四年的清明節,一個比悲傷更悲傷的節日,白髮人送黑髮人,舅舅走了,留下年幼的稚子,白髮的母親,瘋癲的妻子、哀傷的親朋好友。坐在回去車上,母親淚流不止,他們的一生、、、、、、
舅舅是一位殘疾人,小時候經常聽到旁人叫他“鄭駝背“,也會有人叫他“鄭老八”。沒有人知道他的背到底是怎麼駝的。外婆生了九個孩子,四子五女(二姨幼年離世),舅舅是外婆倒數第二個孩子,母親說他應該不是先天殘疾,可能是某天坐在椅子上掉下去摔的(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大人忙於生計),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情況,直到發現時背已經佝僂,那時沒有錢也從沒想過要帶他去醫院看,駝背就這樣伴隨著他長大、結婚、生子、離開。
外公外婆在公路邊給他修了一座青瓦房,其他舅舅和外公外婆都住在山坡上。舅舅二十幾歲時外公外婆就給他張羅了婚事,新娘腦袋不是很“不靈光”( 腦子不好使,偶爾幹些不和時宜的事,但不瘋),好在四肢健全。記得他們結婚的那天,很多小孩子圍在新房等著看新娘子,新娘掀開蓋頭後就會給每個小孩發一張手絹。幾年後她給舅舅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候舅舅很勤奮,平時靠做一些祭祀用品謀生,偶爾給辦喪事的人家吹吹嗩吶,日子不富倒也還過得去。記憶中有一年春節舅舅還我們拿來壓歲錢(他是第一個也是第一次給壓歲錢的舅舅)。農忙時母親總會叫他來幫忙,臨走把錢塞進他口袋。
後來我去了廈門,回來聽母親說舅娘比以前嘮叨、越來越瘋了(我並沒有真正見到過她瘋,只是偶爾會說一些不上臺面的話),經常和外婆吵架,和妯娌旁人間講一些有的沒的,大家經常笑話她,舅舅也變得意志消沉、酗酒。有一年舅娘被人拐走了,親戚們把她找了回來,但是她卻瘋得更厲害了,舅舅的酒也喝得更多了。最後長期酗酒的舅舅在一四年的春天永遠離開了。
舅舅身體殘疾、舅娘心智殘疾,在他們的家庭生活中,外婆是最擔心他們的人,擔心舅舅娶不到妻子、擔心娶的妻子不會料理家務、擔心孩子不會照顧小孩(外婆是一位勤勞、強勢而辛苦的母親),她給予舅舅最多的關照,但是她的關照常常體現為嘮叨和指責。“不靈光”的舅娘沒有得到大家寬容和尊重(也許大家從來沒想到他們需要這個),所有人都知道她“不靈光”,但總以“靈光”的標準去議論她的行為和言語,舅娘在大家的評論中越來越瘋,她怨恨外婆這個家庭的監督者,所以她瘋了只打外婆。長期的風言風語讓舅舅越來越鬱悶、酗酒,直到他們的生命再也找不到出口。
我們都以自己想要給予的方式去關心,我們是熱心的,但是我們從來沒問問他們想要什麼,我們是冷漠的。很多時候我們不經意的一些言行,就可以壓倒生命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