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溪岁月

第一篇

天下又要大乱了吗?

听说皇上从江都起驾,即将要回到洛阳,这把苏惟忠吓坏了。

隋朝自从开国皇帝文帝杨坚一番励精图治,天下又开始显现出一派国泰民安的样子。可没多久前,皇帝还是姓宇文,再早的时候,宇文家的老祖先宇文泰,后来被他的皇帝儿子们追谥为周文帝的,靠了一群兄弟们打江山,事业居然越做越大,这群兄弟们,互相都是亲戚,或者儿女亲家。这不,本朝文帝的父亲,也就是庙号太祖的杨忠,就是宇文泰的左膀右臂,号称八柱国之一,那是相当有实力啊。还有一个叫独孤信的,也是八柱国之一,他真会生女儿,也不准他的女儿们个个如花似玉,如仙女一般,被皇帝们看上了,他有个女儿嫁给了宇文家的皇帝,还有一个,嫁给了本朝的文帝,本朝文帝又有了一个女儿,以前又嫁给了宇文家的皇帝。这样本朝皇帝和前朝宇文家的皇帝,照理来说又是连襟,又是亲家,又是君臣,当和和睦睦才对,可是隋文帝硬是把宇文家的天下给抢了。有谁不服呢?有个叫尉迟迥的,好像也是八柱国之一,好像很有实力,他在蜀地,就跳出来反对,三下两下就被隋文帝摆平了,还顺手把宇文家的整个家族一窝端了。

这个年头,台面上出场的人,都是熟人,要么家人、亲戚,要么战友,要么门生故吏,要么同乡...如果没有家底,哪里会有什么见识学识,没有朝里当大官的熟人推荐,皇帝也不认识别人啊。这一切一切,是当时人所共知的,又从魏晋南北朝门阀时代过来的,苏惟忠能不明白吗。

幸运的是,在朝里,惟忠还真认识帮得上忙的人,那就是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苏威。如果说大隋朝非要选出三个五个百官中看起来最显耀的大官,苏威都会列在其中,他当过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还当过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常常说的宰相中的一种正式官名,更重要的是,苏威的父亲苏绰在西魏宇文泰当政的时候就是朝中的张良或诸葛亮一般的人物,苏绰可是宇文家得天下最大的功臣,也是关陇政治集团最重要的功臣。没有关陇政治集团掌握了天下,这天下能到隋朝杨家的口袋里面来吗?

那维忠怎么能让苏威看上呢,这并不难,他们都是来自关中的武功堂苏氏,苏家在朝廷里当官的基本都出自于这个武功堂,苏威的八代祖先苏则在曹魏朝廷里当了官,一生事迹还进了《三国志》,专门为其作传。惟忠的祖先,按照他自己家谱,是汉朝时在匈奴的北海牧羊十九年的苏武的父亲,也就是苏武是惟忠祖先的亲兄弟。惟忠的父亲,苏均,在隋文帝时就当了金紫光禄大夫,那时在隋朝的朝廷当中,老苏家当官的也就是苏威和惟忠这两家人了吧。

可是,并不是什么时候当官都是一份优差。文帝驾崩之后,现在的皇上天资聪颖,雄辩滔滔,百官谁也辩论不过他,非要征发无数老百姓修大运河,从杭州一路要修到幽州,天下大动,不敢骂现今的皇上,都在骂秦始皇。原先一二十年文帝还在全国积攒了一大仓一大仓的粮食,听说几十年也吃不完,到现今也消耗得早没了踪影,只好伸手向老百姓要更多粮食了。把老百姓逼急了,老百姓会躲,会跑啊,搞不好还会造反啊。

这运河修完了,听说东北面的高句丽不给皇上好脸色看,高句丽的国王嘀咕,你们把大运河修到离我不远的幽州要干什么啊?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你们这姓杨的乱臣贼子,不久前篡夺了宇文家的江山,现在就来给我摆天朝上国的谱了,我才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听说皇上火大了,专门要从江都赶回洛阳,要讨伐高句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兵马也要提前准备,要至少出动一百万军队一举荡平高句丽。

这皇上一拍脑袋,底下做事的官员可惨了。当了官的惟忠天天忙着向老百姓催粮食,筹兵丁,弄得心力交瘁。尚书左仆射苏威,也不好好劝劝皇上不要出兵辽东,反倒是这时慰问起了他的老本家,和御史房彦谦一道,上书皇上给惟忠封了金紫光禄大夫,和他父亲官阶一样,他的弟弟维信,被封了银青光禄大夫。这金紫,就是金色印章紫色绶带的意思,为光禄大夫的第一等级。

兄弟的官是封了大大的,可催的粮食呢?筹的兵丁呢?底下的老百姓怒形于色,人人恨不得把朝廷的官员扒皮抽筋,皇上就要从江都扬州回到大都洛阳,弄不好可是要被问责掉脑袋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是隋朝大业七年,刚刚过了大年,公元6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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