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已老,繁花依舊

散文:春已老,繁花依舊

早就知道盤龍江邊的藍花楹了。每逢春末夏初,車從圓通大橋上一駛而過,坐在車中就能看見紫霧一般的花。那時也不用等,一看到那紫色的霧,就知道,夏將至。

每走到這裡,都會想,當藍花楹開花,可能會在樹下留戀得忘了上班時間吧。那時,是冬天。

要一天天從樹下過,才發現等待的漫長:樹上沒有一片葉,只垂著一枚又一枚銅錢大小的棕黃色果實,完全沒有要開花的意思。

雲南櫻花開了,又謝了,桃花、梨花都謝了,藍花楹還是那樣,沉默著,立在江邊,只在風中擺一擺那些已成熟的、扁扁的籽實。

柳葉都長得老綠了,欒樹已遮嚴了一方天空,藍花楹的枝頭才有一點點嫩尖,它慢條斯理,一點也不著急,像在春陽下打個盹,挺一挺身子,再繼續曬著太陽,做著它的夢。

散文:春已老,繁花依舊

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我天天走在江邊,特別想看一看,它綻開的第一朵花。這其實只是一個痴念,我只走盤龍江邊非常短的一截,盤龍江那麼長,不知道有多少藍花楹,也不知道,哪裡的藍花楹開第一朵花。

類似的期盼每年都會有。比如穿金路上的黃槐,圓通街上的櫻花,走過這些街道時,都會有著小小的、隱秘的期許,能夠在這一年裡,看到它們綻放的第一朵花。

這個期望,自然是年年落空。黃槐,總是在我回過神來,它的花已黃燦燦一片。櫻花,看著沒一點消息,突然間路兩邊都有櫻花燃了起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錯過,可能是某天的一個疏忽,也可能是花朵們故意頑皮。但這一次,我準備好了,每天走過江畔,都牢牢記著,我要看到這一段路上綻放的第一朵藍花楹。

這成了獨自行走時,藏在心裡的小小快樂。

春將逝,我要出差。藍花楹還是那樣子,嫩枝小小,看不出枝上有沒有花苞。一週後,我回來,再到江邊,嫩枝上有了一粒一粒的凸起,是花苞的樣子,這讓我安心,知道能守看它的第一朵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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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異地回到昆明,是下著大雨的週末,朋友相約去山裡木屋中煮火鍋。坐在車上,突然見到窗外有了零星的紫色,我知道車剛剛駛過油管橋,下方就是盤龍江。

一時間,又是無語,又是憂傷。縱是天天守候,一刻的稍離,就錯過了它的第一朵花開,而我也不可能下了車,去盤龍江邊。

再次來到藍花楹樹下,江畔圍了一圈紫,草坪上,已見三三兩兩的落花。夏將至,昆明的雨季也就來了,即使雨不落下來,藍花楹也被陰沉的天空映得有些陰鬱。

江邊來來往往的人,在匆匆忙忙的行走中,總有人會停下腳步,把手機對向藍花楹拍照。我忍不住,也拿出手機,然而手機鏡頭中的花,不明朗,不鮮亮。

於是行走樹下,天天都忐忑,就擔心雲空未曾晴開,花已凋零。

一直我都知道,看藍花楹,要在晴朗的日子,陽光或溫柔或熱烈地披灑在花朵身上,那時它就像張開的小嘴,笑著,歡唱著。

天陰的日子,那層紫便有些黯然,縱然在唱,也彷彿是一首憂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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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今日頭條正版圖庫,圖文無關

一天又一天,雨淅瀝下著,花朵紛紛落下。持傘走在江邊,總見前方有花和著雨水落下。江邊窄窄的條子路上,已鋪了一層紫花。花仍在開,花枝上還有花苞,以及未成花苞的小米粒。

江中有浮草,花朵落進了江,就被浮草圈住,一圈一圈,隨著江水流去,靠江一側的石階上,已鋪了滿滿一層落花。

走在江側,也就走在了花樹下,走在了落花上。沒有人會刻意不踩踏落花,人人都“忍踏落花來複去”。

這是最好的時節吧,樹上罩著紫霧,樹下落滿紫花。我有些歡喜,天晴了,我來了。

這份欣喜沒有維持多久,很快,我就沮喪了。相機出了問題,無法清晰對焦,無論自動還是手動都不行,每拍一張片子,都可以看到片中粗大的顆粒,花朵的輪廓卻模糊不清,更別說看清它們的笑容了。

我坐在樹下,嘗試著調整相機設置,每一次調試,都無法讓它攝下一朵清晰的花。風吹過,花簌簌落下,我不知道是要離開,還是繼續看著花朵下落。

這一年,我錯過了它的第一朵花開,又無法在這個晴朗的日子,拍下它一見傾心的美麗。這讓我黯然神傷。

自從擁有相機後,已不習慣用大腦去記憶所遇到的美麗,如果用相機照下,我懷疑自己很快就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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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藍花楹,就是一種要讓人憂傷、讓人錯過的花,一如它的名字——每有朋友問起它的名字,總認為我說錯,急急糾正我:花不是藍色的!也有人,固執地稱它為紫楹。

花樹下,有個小男孩在撿落花,撿一朵,就放到家人坐著的石椅上,把它們盤放成一個圓圈。一個小女孩也在草坪上撿落花,已滿滿盈握,還在撿。

她父親看著她咪咪笑,顯得很開心,喊小女孩:囡囡,走,我們去前面看看。那個穿著紫色小裙子的女孩立即就飛奔過來,牽住他的手。

我依舊坐在樹下,看花簌簌落下,看江畔來來往往的人,他們不再有早晨的匆忙,走著走著,便會停下來,拿出手機,拍拍花樹,拍拍落花,也有人在花樹下坐一坐,聊聊天。

那個小男孩,終於撿夠了落花,閉了雙目唱一首歌:祝你生日快樂……原來他把那些落花擺放成圓形,當它們是個蛋糕。

一個女子牽著一條狗走過,狗一面走,一面伏下頭,一次一次嗅地上的花。早前那對父女則已走得不見蹤影。

第一次見藍花楹,是從楚雄回昆明的途中。那天黃昏,不知為什麼,車開進了一個死衚衕,一棵綴滿了紫花的樹立在路邊。我坐在車中,看著它,以為是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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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車折回來,我再一次看到它。雖然天色朦朧,但它是真實的,不是在夢中。那一次,因為怔忡和驚訝,沒來得及要求停車,讓我站到樹下,好好打量它。

回家後,一直惦記著暮色四合中的它。那完全是超出了我認知範圍內的花朵。白色、黃色、紅色,就是開淡綠色花朵的樹,我都見過,而這開紫花的樹,第一次看到。

我以為那驚鴻一瞥的美麗,從此再也無法相遇:縱然同樣的季節再到楚雄,也不可能找到回昆途中的那條死衚衕。我可以原諒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要求停車,卻不能原諒不知道它的名字。

很快就得到答案:藍花楹。

我並不遺憾自己之前對它無意的忽視,因為此時此刻,當我坐在開滿了紫花的藍花楹樹下,多年前那棵立在路邊的樹,都還擎著一樹繁花,開在我的記憶裡。

我猜想這一刻,有些憂傷的我,坐在藍花楹樹下的我,也會在記憶裡存放許久。因為有過的等待,也因為這些錯過。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也只是與它的安靜相處。就如此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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