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

少時練琴,腦海裡跑出一畫面:寂寞的荒原路,夕陽西下,一古舊的亭子裡有一對中年男女正在道別離。

男人的背影漸至模糊,女人的面容則淹沒於黃至暗的光影裡。

說不清是一個什麼電影的片段了,只記得此間流出的一段旋律觸我心絃,童聲婉轉,意韻優美: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長,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霄別夢寒。

……

這首歌曲由美國作曲家奧特威譜曲,在中國百年間傳唱不止,箇中緣由大多來自於"李叔同"的填詞,即後來的"弘一",他予此曲名為"送別"。

"送別"的填詞創作完成於1915年間,離別的感傷與景物描述相映成詩,活脫脫的一幅國畫清韻,吟唱時,詞境讓你深陷;憂傷拂不開,卻也深情流轉的人間。

弘一法師的

01

1918年春,杭州。

一中年女子滿臉愁緒地拍打著虎跑定慧寺的山門。

門開,僧人問:施主所為何事?

女子憂傷地拉住他:叔同,叔同你同我回去!

她叫惠子,當年李叔同赴日研習美術時締結下與她的姻緣,嫁夫自然隨夫,她隨他來到了中國。

僧人面目平靜,他輕輕放開她的手:這世上已無"叔同",施主,我是"弘一"。

在他轉身之際,聽見她落膝而脆的聲響與悲泣:叔同!好,弘一,佛法喚人慈悲,而你卻如此殘忍對我,如何以慈悲為懷度了眾生?

遁入空門的弘一這麼解釋"空與不空":空者是無我,不空者是救世之事業。雖知無我,而能努力做救世之事業,故空而不空。雖努力作救世之事業,而決不執著名有我,故不空而空。

弘一的"空門",換言之,是對世人的"大愛之業","無我"念者方能成就。俗塵的小情愛必是隻得捨棄!

他眉間隱約閃動惻隱之意,卻不肯回頭,只低低地道了句:珍重!

惠子終是失望離開。

02

弘一披上袈裟,以"無我"的超脫憫視眾生,以他之言,他亦是眾生,無姿態而再生。

此後,那個叫李叔同,俗中壽年38歲的塵中男人成了中華文脈的萬千細流中的一腔絕響。

猶記得,叔同曾是新文化運動的先驅人物;

他將西洋美術學科介紹入國人的教育體系,第一個在中國的素描教學史裡啟用人體模特的先導;

第一個將鋼琴彈奏引入學堂,將藝術啟迪靈魂之美好的理念在他的教授之下傳遞;

他還曾是中國話劇的創始奠基人,以各種扮相活躍於舞臺,意氣風發。

再往前追溯,他曾是天津富商世家的少年公子,在風月歡場中也曾是紈絝子弟一枚,熱烈地愛過青樓女子楊小翠,敏感地在少不更事的肆意裡打探著人生,在母親早逝後,頓悟"無常即苦"。

青壯年時在諸多領域大放光彩,被視為通才之傑出的代表人物。

……

世間諸多快活之物卻終於抵不過"菩提心"於其心間破土而出的茁壯之勢。

佛法"律宗"一派宗師弘一已生,不在這一世,也不在上一世。

他活著,在一種心念裡。

佛家的"出世"是一種入世的跳脫,正如他之遺世之言:悲欣交集。

弘一法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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