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幕，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將漆黑的天空撕開一道口子，風如拔山怒，雨似決河傾。連這蒼天都動了怒！
暴雨阻擋了追趕的眾人，卻也讓我無法御劍，只能摟住他艱難前行。懷裡的人臉色愈加蒼白，氣若游絲，腳步虛浮，血水已染紅我大半衣襟。
天光漸亮，雨勢漸微，行至一處林間，略作休息。他靠在一棵樹旁，我給他輸送靈力，緩解傷痛。看著他已經沒有血色的嘴唇，心急如焚，悔恨自責一股腦湧上心頭，終究還是沒有護好他。
“沒什麼，好笑罷了。”
“從前所有人都畏懼奉承我的時候，你是唯一一個罵我的人。”
“如今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都恨我唾棄我的時候，你卻是唯一一個站在我身邊的人。”
這人，傷得那麼重，還看著我笑，又想起了之前我總想抓住你彈《洗華》的那段日子了嗎？無論是之前罵你，還是現在護你，我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不曾遠離。而真正離開的，一直都是你。
吐出一口鮮血，他終於陷入徹底昏迷中，嘴裡仍無意識地低喃著我的名字。起身將他背在身後，咬牙向前疾馳。
魏嬰，別怕，我在，我帶你回家！
他昏迷沉睡了整整四天四夜。
我不眠不休了整整四天四夜。
翻出雲深不知處珍藏的貴重藥材，親手煎了，一點點餵給他。
將他抱在懷中，溫暖他高燒時渾身顫抖打冷戰的身體。
把臉輕輕貼住他的額頭，就像當年在玄武洞中一樣，給他唱那支曲子。
為他擦身換衣，細細撫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十七道傷疤。
十指相扣，只因他抓著我的手才能安眠。稍微離開一會兒，他便緊蹙眉頭，輾轉呻吟。
他叫“師姐”，叫“江澄”，叫“金凌”，但叫的最多的還是我的名字。
“藍湛，我疼！”
“藍湛，帶我走！”
“藍湛，不要不理我！”
只有在昏迷的時候，他才會把他的脆弱展露出來，而清醒時，永遠都是笑靨盈盈的“我沒事”。後來我才懂得，他的情深似海，他的傾心相付，他的刻骨柔情。
魏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真的瘦了，你快點醒來看看我，可好？
“藍湛……”
一聲低吟，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又伸手抓住了在床邊小榻上打坐的我的手。眼神迷茫而惶恐，手心有細密的冷汗，額上也沁出汗珠，可是又做了什麼噩夢？
“我在。”
任他緊緊抓著手，用另一隻手取過巾帕，輕輕幫他拭去臉上的汗珠。醒來便好，我在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的眼神漸漸清明，略一遲疑，終於又鬆開了我的手。一陣失落席捲全身，我們，又退回了以前的距離。
“傷，沒事了。”
果然，你甫一清醒，便掙扎著勉力坐起，蒼白著一張笑臉，一張囗還是那句“沒事了”。什麼時候，你才可以對我坦誠相見，把你的悲傷憂慮痛苦全都告訴給我，讓我和你一起承擔。
掀開衣襟看了看傷處，傷口癒合的很好，雲深不知處的靈藥是其他世家望塵莫及的。腿上的惡詛痕也全部消失了。
“捨身咒留下的，如何解？”
拉起他的衣袖，觸目驚心的一道傷痕。給他擦身時我才發現。這才明白為何以前他有時會撫著胳膊心事重重，捨身咒的傷痕越拖下去會越嚴重。他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沒有讓我知道呢？
“我現在知道了莫玄羽最後一個敵人是誰。”
“只要他死了，這咒自然就會解了。”
我也知道是誰，就是因為是他，所以才困難重重。人人頌揚的仙督，權勢滔天的宗主，想要扳倒他談何容易！可是這件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沒有這個先例，我們就去做這個先例吧！
“我不相信莫玄羽是因為糾纏金夫人，被趕出了金麟臺。”
“只怕他也是知道了金光瑤的什麼秘辛，想要告訴秦愫，卻被金光瑤先下手為強了。”
“莫玄羽知道的這件秘辛，肯定和寫信的是同一個人……是一直引我們追查赤鋒尊死因的人。”
抽絲剝繭，層層推理下來，總感覺答案呼之欲出，卻又轉瞬即逝。這個人一定就在我們身邊，才可以隨時掌握金光瑤和我們的動態。在我們認識的人中，會是誰呢？
“這個人看來知道金光瑤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而且恨他入骨。”
“這個人會不會是金光瑤的情人啊，因愛生恨。”
你的傷完全好了是吧，又開始胡說八道。氣惱地站起身，想去給你端藥，卻被你一把抓住了手，一臉緊張地說：“藍湛，你別走，不要生氣。”
心登時一陣抽疼，你這是有多怕一個人孤單啊！多少回受傷醒來，都只能自己舔血療傷！多少次回望來路，都只有自己形單影隻！想起你昏迷中喃喃自語“藍湛，不要不理我”，其實我更怕的是，你不理我！
默默坐下，取過床頭劍架上的“隨便”遞給他。從金麟臺逃離時，我一直帶著它，不想讓那些人的髒手，辱沒了這個一品靈器。
“謝謝。”
沒有驚喜，只有惆悵，無奈，眼底還劃過一絲痛意。魏嬰，這個秘密又是什麼呢？為你療傷時我仔細檢查過你的身體，靈力低微，甚至很難探查到金丹的痕跡。我不知道是捨身咒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你說金光瑤有很多秘辛，為什麼你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說它當真自動封劍了？”
我伸手拔劍，“隨便”紋絲不動。靈器有識，比人更忠誠，一生只跟隨一個主人，絕不背叛。他嘆了口氣，將劍放下。金光瑤這招鐵證如山，夷陵老祖無從辯駁。
“你把我帶回雲深不知處，萬一被你大哥發現了怎麼辦？”
兄長不是發現了，根本就是他讓我把你帶回來的，而且兄長還每天過來幫你療傷。現在外面鬧得沸反盈天，兄長頂住了所有壓力，還幫我瞞住了叔父。
“澤蕪君，麻煩了。”
“那麼敢問，赤鋒尊的屍身在哪？”
一見兄長，他就急切地詢問這件事情。我知道他是擔心金光瑤會毀屍滅跡。好在兄長已將赤鋒尊的屍體讓各世家親眼見證過了，並交給聶懷桑保管，還派了可以信任的人前去看顧。而金光瑤的反應，天衣無縫。
“他說了，一定會追查到底，也一定會給出一個交代的。”
“既然魏公子醒了，那麼忘機，你是否也得給我一個交代。”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你又是如何判定，一個人是否可信的呢？”
我知道，赤鋒尊的頭顱是否在金光瑤手中，我和兄長都沒有親眼目睹。但我信他，而兄長信金光瑤，我們都是憑著自己對另一個人的瞭解，相信那個人的說辭而做出的判斷。這是對人的主觀信任，並不是對事情的客觀認知。我並沒有理直氣壯的證據證明兄長就是錯的。
“赤鋒尊的直接死因的確是走火入魔，但藍宗主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嗎？”
“刀靈作祟是原因其一，但你有沒有想過，背後還有其他誘因？”
“清心音。”
他怕我和兄長起爭執，連忙搶過話題，把矛盾引到自己這邊。我知道，他能理解兄長，畢竟金光瑤演技精湛，善於偽裝，兄長沒有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結義兄弟，卻去相信他這個“臭名昭著”、“腥風血雨”之人。當他提及“清心音”時，我心念一動，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此曲冷僻，且難習。”
“既然這首曲子這麼難學，金光瑤為何要選這一首，而不選其他易學的？”
“因為我跟他說過，清心音雖難習，但效用極佳。此曲確實刁鑽，魏公子剛剛不也吹錯了一段嗎？”
“斂芳尊聰明如斯，記憶力超群，怎麼可能會記錯曲調呢？只怕多半是故意的吧。”
他的音律造詣頗高，有過耳不忘之能。他將共情時，聽得金光瑤彈的“清心音”吹了兩遍，都是在第二段錯的，但整支曲子聽起來並不違和。
如果是普通的彈奏錯誤，斷不會與原曲的其他部分如此水乳交融渾然一體，這一段旋律，必定是被刻意打磨後插進來的。而這很有可能就是聶明玦喪生的關鍵。
兄長帶我們來到藏書閣的禁書室，這裡有一排書格里都放著異譜志。我們每人分了幾本開始查找。
室內幽靜，木案青席，恍然中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的藏書閣，我和他相對而坐，一個被罰抄書，一個負責監督。他突然抬眸望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有細碎的星光閃耀，晃眼亂心。當時少年春衫薄，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種事情他總是沒有耐性，看了一會兒就開始沒有正形。礙於兄長在，勉強撐在桌子上。我將他面前的曲譜都拿了過來，低頭繼續翻找。兄長看了我一眼，終究欲言又止。
“藍湛。”
他又不管不顧地趴到了我桌子上，宛如當年給我寫文贈畫時一般，一手撐住額頭，一邊看著我笑。心頭一軟，手裡的《亂魄抄》抖了幾抖，差點沒拿住。轉過身不去看他，這人，根本就是一本行走的“亂魄抄”！
《亂魄抄》是一本東瀛秘曲集。相傳是姑蘇藍氏一位修士，乘船漂流至海外，在東瀛之地流浪數年，蒐集而成的一本邪曲集。這書裡的曲子，若在彈奏之時加以靈力，能作害人之用，或日益消瘦，或心情煩躁，或氣血賁張，或五感失靈。靈力高強者，能在三響之內，取人性命。而現在這本《亂魄抄》，少了一頁！
“這本《亂魄抄》裡面，有沒有一支曲子，可以擾人心神，使人元神激盪、氣血翻騰、易怒易躁之類的？”
“三響之內取人性命，下手太狠，他應該不會挑選這樣殺傷力強的邪曲。”
“他藉著為赤鋒尊彈清心玄曲的機會……連續彈奏三個月……有沒有可能像慢性毒藥一樣，催化赤鋒尊的發作？
兄長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亂魄抄》上所記載的東瀛邪曲雖然複雜難習，但金光瑤有過目不忘之能，他撕走這一頁，並不是因為他記不住，而是為了死無對證。確保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也無法查出這段旋律的來源。
“他做一切事情都極為小心謹慎。當著你的面，坦然彈奏的是完整版的《清心音》。”
“費了一番周折，將兩支風格迥異、功效也完全相反的曲子糅合在了一起。”
“我猜，他在《清心音》的音律裡只注入了很少的靈力，而在《亂魄抄》裡面才開始發力。”
兄長面色凝重，沉默不語。我知道，兄長應該沒有告訴過金光瑤藏書閣的禁書室。但想想當年射日之徵，金光瑤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溫若寒的密室，並背下所有的地圖和卷宗傳回金麟臺。藍家的禁書室對他而言真的不算什麼。
“我所知道的金光瑤，和你們所知道的金光瑤，還有世人眼中的金光瑤，完全是不同的人！”
“在我眼中，他一直是忍辱負重、心繫眾生、敬上憐下。”
“你要我現在立刻相信……他設計殺害了自己的義兄……我甚至助了他一臂之力！能否容許我更謹慎一些，再作出判斷？”
兄長已心亂如麻，竟決定要以親身來試驗《亂魄抄》的殘曲。我還想再勸，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是啊，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兄長本是念及聶明玦和金光瑤心懷芥蒂，一心想幫他們和好如初，這才教金光瑤修習清心玄曲，拜託他代替自己為聶明玦定心靜神。誰知兄長的善意卻成就了金光瑤的陰毒，清心玄曲竟變成催命邪曲，這讓兄長情何以堪！
默默走出藏書閣，青天朗朗，白雲蔽日，大地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壓得人喘不過氣。我要去見叔父，請兄長先帶他回去。從叔父那裡出來，又去買了兩壇天子笑。呃，雲深不知處禁酒的家規後面，是不是應該備註一下：魏嬰除外。
未曾進院，先聞簫聲，兄長今晚應該很是難過，才會這樣失控。當初，兄長也曾反覆勸說過我，但現在事情落在自己頭上，他才知道，原來決心是如此難下！
這麼多年，以為深知的人，竟有了另一番面目。我的悔，是不夠信。兄長的悔，是否是太過信！也許這世上人心，終是橫看成火，側看成冰。
進得院中，向他晃了晃手裡酒瓶，那人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喜地跑過來，只靜靜站在原地看著我，皎皎月光映襯下的眼睛裡，竟瀰漫著一層氤氳的水汽。
他看著我，穿過漫漫歲月悠悠流年，彷彿看見年幼時，再累再倦也要把稚嫩的腰桿挺得筆直的我；
彷彿看見每個月守在靜室門口等著見母親的我；
彷彿看見六歲那年在雪中跪了一天卻再也見不到母親的我；
彷彿看見依然每個月坐在長廊下執拗地等著有人開門的我！
他看著我，跨過耿耿星河遙遙韶華，彷彿看到當年，因他修習詭道術法，而痛苦迷茫的我；
彷彿看到伏魔洞前浴血奮戰跪倒在地的我；
彷彿看到“松風水月”前被戒鞭打到吐血的我；
彷彿看到寒潭洞裡重傷難行面壁思過的我；
彷彿看到踏遍萬水千山等一不歸人的我！
這間靜室，就是當年父親關著母親的房間。父親既沒有辦法原諒殺死自己恩師的兇手，也沒有辦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死，只好與她成親保護她的性命，又強迫自己不去見她。可是我一直不知道父親這樣做對嗎？母親這樣過的一生真的快樂嗎？如果我是父親，又該如何去做？
兄長看了一眼我手中的酒，又看了一眼我左胸上方鎖骨之處，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我輕輕搖頭，示意兄長放心。我的心，已經回來了，不會再去做那失魂落魄的瘋狂事了。
“藍湛！”
“何事？”
皓月當空，夜花弄影，為他斟一盅酒，為我倒一盞茶，酒香與茶香交纏在一起，在空氣裡繚繞繾綣。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等你。
可等的那人，卻徑自站在門口，踟躕半天輕喚我的名字，又沒了下文。
魏嬰，你我之間不必說謝謝你或者對不起這樣肉麻的話，無論是前世的錯失，還是來生的緣起，全都用人來償還，可好？
“咳咳，我是說，你哥哥這次受的打擊，其實還挺大的。”
“畢竟對方是金光瑤，他的結義兄弟，如果換作是我的話……”
換作是你，會怎麼樣呢？我相信你和兄長一樣，有自己的原則。即使內心再難過再糾結再無奈，找到證據，也決不會姑息。
室內沉寂，有尷尬的氣息在流淌。我們終於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了，我知道你想說的不是這個，可你想說的，又不知道該怎樣去說。
隨手拿起我放在書頁上的乾花書籤把玩，內心輕嘆一聲，我知道以你的記性，必然也不記得這個了。射日之徵後，我第一次去雲夢找你，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你從酒樓上扔下一隻芍藥花，正正砸在我鬢邊。沒有將你帶回雲深不知處，我只將這隻芍藥花帶了回來。
“你沒有告訴他？”
“窮奇道，一聲笛音！”
“我問過溫寧，在窮奇道，他聽到過兩處笛音。”
當所有疑點都指向一處時，我猛然想到了那個一直被我們忽略卻又是扭轉一切的關鍵點：笛音。如果說當時在窮奇道太過混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那麼在不夜天時，我和他同時都聽到了來自另一人的笛音。一聲，就那麼一聲，讓他心神大亂，根本容不得仔細去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切就發生到無可挽回的境地。
能做到這一點的，必是精通音律，靈力高強，且熟悉他的人。赤鋒尊被催命邪曲引發走火入魔，其實也是用的同樣的方法同樣的招術，那也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在窮奇道和不夜天，是有人在背後使用《亂魄抄》，改變了陳情的指令。”
“剛醒來的時候，我確實很想知道答案，可是現在……隨便，去他的吧！”
“現在知道與不知道，對我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就算我現在跑出去，喊一百個冤枉，只怕也沒有人相信我。”
屋外不知何時竟開始飄雪。晶瑩的雪花在空中飛舞翩躚，層層落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世人有時候只不過需要一個藉口而已，或者說一個靶子，一個人人喊打的靶子。有了他，這些人就能同仇敵愾，就可以自命不凡。
可為什麼是他啊？
誰讓他那麼出色！那麼優秀！那麼幹淨！那麼溫暖！
誰讓他那麼耀眼奪目！那麼與眾不同！那麼理想主義！那麼赤誠熱烈！
誰讓他總是去做別人不能、不敢、不願、不會去做的事情！
他個樣子，就算沒有金光瑤，沒有那聲笛音，也會有其他的人，其他的偶然，導致相同的結局。因為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卻總有莫名其妙的恨。
可我喜歡的也就是他這個樣子啊！如春日煦風，夏日星辰，秋日月光，冬日暖陽。他是青雲巔上的白月尖，是皓雪堆裡的梅花屑，是出汙泥而不染的水芙蓉，是我歷盡千辛萬苦也要拼命維護的信仰與愛戀！
雪越下越大，仿若換了人間。我在屋內焚香撫琴，他在簷下倚門飲酒。無需言語，只要看到彼此，就覺得心裡滿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幸虧！這世上，還有人信你！”
“幸好！管他誹我謗我，問心無愧！”
那段曾經最孤獨最黑暗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我們終將，不念過往，不畏將來，不負餘生！
“藍湛，今晚把過去統統埋葬，我們，重新來過，可好？”
那天晚上，他把靜室裡藏的“天子笑”全都喝完了，第一次醉倒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醉後胡言，還是酒後真語，重新來過，又是哪般？
“藍湛，你個大傻瓜！”
“藍湛，疼不疼？”
“藍湛，對不起！”
“藍湛，謝謝你！”
你才是大傻瓜，抓著我的手喃喃了一晚上，話多！
午夜夢迴，有溫熱的臉貼在手背上，灑下一片灼熱的濡溼。你是把那十幾瓶“天子笑”，都化成眼淚，流出來了嗎？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才會更疼嗎？
可我竟一動也不敢動，任你在我手邊低泣。我怕一動夢就醒了，我怕醒了不知該怎樣面對你，我怕面對你我也會流淚，我怕我流淚，你也會心痛！
煮一壺生死悲歡，祭少年郎，明月依舊何來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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