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阿醜忙得道:“你別忙張嘴,等我把粥送過去你再張嘴,這麼張著一會兒臉都酸了。”

鍾明巍似是沒有聽到一半,仍舊把嘴巴張得大大的,一雙眼睛兀自直勾勾地盯著阿醜手裡的勺子看,阿醜忙得又舀了一勺子白粥,飛快地吹了兩口,然後忙不迭地送到鍾明巍的面前。

很快地,一大碗白粥就這麼吃完了,阿醜又忙得取了另外一碗白粥來,其實這碗是阿醜的,只是阿醜也顧不上了,現在她就是想讓鍾明巍吃個飽,這人顯然是餓久了,沒有半點兒的吃相,阿醜心裡自責不已,早知道昨晚上就應該燒飯來給他吃的,也不會讓他多餓一個晚上了。

兩碗白粥下了肚,阿醜把碗放下了,一邊取了帕子給鍾明巍擦嘴,一邊輕聲問道:“還想吃嗎?鍋裡還有。”

是的,鍋裡還有,不過也就只有小半碗的白粥了。

鍾明巍搖搖頭,原本一直直勾勾盯著白粥看的眼睛,這時候一眨不眨地看著阿醜。

阿醜被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她沒有和男人相處的經驗,更何況還是鍾明巍的這麼一雙桃花眼,雖然這雙眼睛不復從前那般飛揚,可是阿醜卻兀自怕得厲害,一時間手腳都不會放了。

“你是誰?”半晌,鍾明巍開了口,聲音沙啞得厲害,應該是許久沒有開口的緣故。

“我……我是段如蘭啊,”阿醜慌慌張張地道,緊張地攥著手裡的帕子,她的一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她不安極了,她覺得鍾明巍已經把她看穿了,她有點兒心虛地道,“就是……就是和你一早就定親的段……段府的嫡女段如蘭。”

“我見過段氏的畫像,”鍾明巍淡淡道,目光在阿醜的臉上逡巡著,最後定格在了阿醜下巴的那一小塊暗紅色的疤上,“段承鴻的女兒若是破了相了,還敢瞞著跟東宮攀親,那就是找死。”

下一秒,阿醜“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床前,她一臉慘白,嘴唇哆嗦不止,顯然是嚇得夠嗆,她雙手死死抓著床沿兒,磕磕巴巴地對鍾明巍道:“太……太太子殿下,奴婢不不……不是段家小姐,奴婢是……是段小姐的陪嫁丫頭,段小姐在……在通遼的時候,暴……暴病而亡,奴婢這才不得已頂著段小姐的身份嫁到了寧古塔,求太子殿下開恩啊!奴婢並不是有心欺瞞太子殿下!殿下明鑑啊!”

“我這樣還是個什麼太子殿下?”鍾明巍譏誚地勾了勾唇,一邊頓了頓,又自嘲道,“怕是那位段小姐不是暴病而亡,乃是實不願嫁我這個癱子,竟自戕身亡的吧?”

阿醜看著鍾明巍一臉的蕭索譏誚,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她咬了咬唇,半天才小聲道:“太子殿下,您多思了,小姐她並沒有不願意來寧古塔,只是……只是小姐的身子一向羸弱,甫一出京就病倒了,能捱到通遼已是不易了……”

“你抬起頭來。”鍾明巍忽然道。

“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你抬起頭來。”鍾明巍忽然道。

“啊?”阿醜忙得抬頭,甫一對上鍾明巍深不見底的眼睛,她又忙得挪開了眼,她心跳的厲害,鍾明巍如今雖然是個半死不活的癱子,但是這一身懾人的氣度還是讓阿醜心悸不已,尤其是那雙眼睛,阿醜實在不敢看。

“看著我。”鍾明巍又發話了。

阿醜只得硬著頭皮,又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眸子。

“她若真是暴斃身亡,只肖具表上奏便可,新娘半路而喪,又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兒,又何須你這個丫頭代嫁而來?”鍾明巍一字一句地緩聲道,他盯著阿醜下巴那塊暗紅色的疤,又盯著阿醜微微顫抖的嘴唇,半晌繼續緩聲道,“可見新娘不是好死,經不起檢驗,侍衛怕耽疏忽瀆職之責,而你怕段氏一門索命,所以你們一拍即合,由你這個侍婢代嫁來了這寧古塔。”

阿醜“噗通”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一臉驚疑瞪著鍾明巍:“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你都看到了?!”

鍾明巍瞧著她這幅蠢樣兒,沒說話,一邊把臉轉到了另一邊。

“太子殿下,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阿醜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然後趴在床沿上,可憐巴巴地對鍾明巍道,“我……我知道我身份卑賤,自是不配做……你妻子,可是我實在不想死啊,我十六歲生辰還沒過呢,太子殿下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別當我是……妻子,你就當我是個使喚丫頭,我會好好兒地伺候你,我給你做飯,給你洗衣,給你擦身……我什麼都能給你做!你……你你就勉為其難把我留下好不好?”

鍾明巍看著牆上細細的裂紋,自嘲地勾了勾唇道:“你留在我身邊又有什麼好呢?我這樣的身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且就算活著怕後半生也就是這麼個半死不活的癱子,更有可能,不知哪天一道聖旨下來,我就身首異處……”

“我不嫌棄你!”阿醜驀地打斷了鍾明巍的話頭,她急急可可地爬上了床,跨過了鍾明巍的腰,跪趴在鍾明巍的面前,急忙忙地跟鍾明巍表忠心道,“你身子不好,我就一直照顧你,你愛吃粥,我就天天給你熬,你要是哪天死了,我二話不說抹脖兒就隨你去!”

鍾明巍皺著眉看著阿醜:“你這圖的什麼?”

“我……我我圖有個伴兒!”阿醜紅著臉半天終於大著膽子說了出口,話一出口,她就順當了不少,她垂著眉眼,像是一隻可憐的小獸,紅著眼跟鍾明巍哀求道,“我沒爹沒孃,從小到大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一直想有個家,不是給人做奴婢,不是跟前跟後地伺候人,不要看人的眼色,是……是一個屬於我的家,只是我這樣的罪奴身份,自然這輩子都是為奴的命,如今陰差陽錯代小姐嫁來了寧古塔,雖然是……不得見光的勾當,可也算是終於如願了,往後……我不嫌棄你,你……你也別嫌棄我好不好?”

“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鍾明巍看著面前那個毛茸茸的腦袋,還有“噼裡啪啦”低落在被褥上的眼淚珠子,一時間,心酸得實在厲害,他有心想說點兒柔軟的話來安慰這個足足比自己小了十六歲的丫頭,但是開口的話,卻是硬邦邦地一句:“你走吧。”

“你讓我去哪兒?”阿醜驀地抬起頭,一臉淚痕交錯,她難過悲傷委屈到了極點,梗著個脖子賭氣道,“我穿著喜服進了你的門,那就是你的人了,你現在讓我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總之別留在這裡,給我這個活死人做陪葬。”鍾明巍輕輕地嘆息道,他又閉上了眼睛,原本最是冷硬的帝王心腸,可是這時候面對著這個丫頭淚眼汪汪的一雙眼,他竟然心疼得厲害。

“他們說了,我就是跑斷了兩條腿我都跑不出去這寧古塔,要是被抓回來了,我就沒命了,”阿醜扁著嘴巴,一邊抹著眼淚兒,努力把委屈嚥進肚子裡,一邊梗著脖子道,“反正都是個死,與其死在外頭,還不如留在這裡給你陪葬。”

“你到底懂不懂事兒?你留在這裡給我這麼個半死不活的癱子陪葬做什麼?你不是想要個家嗎?那你去哪兒找不到好兒郎?你們可以好好兒地廝守終生,生兒育女,這才是你要的家,你又何苦在我個活死人的身上浪費時間?”鍾明巍煩躁地睜開眼,看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他就不明白了,那麼瘦小的一個丫頭,怎麼就那麼倔呢?

“我願意,我做下人慣了,天生就是喜歡伺候人,就是想伺候你,”阿醜吸了吸鼻子,眼睛又紅了,她忙得把眼別開了,頓了頓,然後裝出一派輕鬆自在,“總之,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我是醜女,你是癱子,咱們正好半斤對八兩,那就誰也別嫌棄誰”

鍾明巍牽了牽唇,沒有再說話,閉上了眼。

阿醜也沒期待他再說什麼似的,瞧著他又閉上了眼,當下她輕手輕腳地爬下了床,然後收拾了碗筷出去了,伙房裡的那小半碗白粥已經涼透了,阿醜沒怎麼在意,就著那一小碟子的醃菜,把那剩下的白粥喝了個乾淨。

緊接著就是洗鍋,然後從院中的井裡打來水,足足燒了兩大鍋熱水,水燒開了,她又躡手躡腳地進了正堂,直到這時候,阿醜才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這地方,正堂裡頭空無一物,左手邊就是鍾明巍居住的寢室,右手邊是一間偏房,阿醜進了偏房,裡頭亂七八糟地放著幾個大木箱子,阿醜把那箱子給打開,甫一打開,阿醜就趕緊捂住了口鼻,裡頭的黴味很重,阿醜皺著眉把裡頭的衣服和兩條被子都給倒了出來,衣服和被子都長了黴了,瞧著款式大小應該是鍾明巍的衣服。

阿醜看著那上頭的斑斑黴跡,有心想把衣服給丟了,可想著鍾明巍光溜溜的模樣,到底還是沒捨得,她把那些衣服棉被都抱了出來,然後又把那幾只大木箱也抬了出來,放在院子裡曬太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