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與死的暢想

關於生與死的暢想

清晨,我氣喘吁吁地爬上了東湖山頂,看見一大片湖泊平靜地躺在群山之中,深褐色的湖水在秋天這個蕭瑟的季節裡顯得十分的深沉,宛如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十分的內斂,又飽含蒼桑,湖面上再也不像夏天一樣熱鬧,沒有了划船的人,只偶爾有幾隻白鷺在覓食,微風很輕地吹過,水面有一絲絲的漣漪泛起,很快又迴歸平靜。

今天的天氣並不明朗,一大片烏雲黑壓壓地懸在空中,像一簾厚重的雲母屏,結結實地擋住了太陽的光線,將湖天一體化成了暗黑色,陰沉的氣氳擴散開去,將已變成了深綠色的山峰罩在其中,山林寂靜得聽不見一聲鳥叫。零落蕭瑟的況味連著烏黑的天空,秋悄悄地在我耳邊說:瞧,我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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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灌木,樹葉開始脫落,落在泛黃的草上,落在潮溼的泥地上,一些葉子已經腐爛,我的腳踩在上面感覺軟軟的,心卻無端地泛起一縷淡淡的愁來:這一年又一年,枯葉落了一回又一回,我已度過了幾十個秋,我還能再度過多少個秋呢?還能再看多少次草木調零,落葉翩飛呢?年少時,我以為我的時間很長,衰老和死亡那是別人的事情,我用不著去想。如今,我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大半,雖然我的頭髮依然烏黑,身體暫時還沒有發福變胖,但是我的精力卻大不如從前。我知道不管我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在漸漸地衰老,我已經走進了人生中的秋天。帶著惶恐心情和沉悶的思緒,我在湖邊越走越遠,慚慚進入小徑的深處。

前方坡下那片竹林吸引住了我的眼睛,讓我停下了腳步,一叢叢茂密的竹子遮擋住了外面天空本就暉暗不明的光線,使建在中間的涼亭顯得特別幽暗潮溼,彷彿是來自那個幽冥世界的建築,它讓我的心瞬間變得十分的安寧,不再惶恐,我抵擋不住它的誘惑,一步步走進了亭子裡面,這裡沒有風,外面的聲音像隔在千里之外,沒有光。我的心讓我閉上了眼睛,我忽然就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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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寂中我彷彿飄浮了起來,意識逐漸向黑暗深處滑去。無知無覺、無邊無際的世界將我圍繞,往事向電影一樣在我眼前放映:在一處偏僻鄉鎮一家破舊的農舍裡,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並未大聲哭泣,只是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父母臉上有一點遺憾,因為是個女孩,但很快他們就愛上了我,因為我畢竟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我無憂無慮地過著我的童年時光和少年時光,上學、放學,和小夥伴盡情玩樂。然後不知不覺的長大成人了,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我進了工廠並且在工作中認識了他,我倆在朝霞中,夕陽下手牽手走過城市的林蔭小路,在效外的田埂邊促膝而坐,傾心交談。我的小寶寶哭叫著出生了,他的小臉皺巴巴的,上面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胎膜,小眼睛好奇地盯著我,我們四目相對,我的心瞬間溫暖得快化了。我陪著年邁的父母遊三峽,在遊船那間小小的屋子裡,我與母親依偎在一起徹夜長談,回憶小時候的種種趣事,父親坐在一邊微笑著看著我們,顯得十分慈祥……。

一切那麼親切,那麼真實,愰若昨天才發生的事。我很想一直留在那些時光中,所以我努力地伸長手去抓住他們,我已經把自己彎成了一張弓形,卻還是什麼也沒有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見他們從我眼前放過,我淚流滿面。無可奈何之下我明白了原來我一直執著和在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真正屬於過我,連我自己的存在形態都是一場偶然,是豪無意義的。現在這無邊的黑寂是我的另一種存在的樣子,我記起來了,在有生命和知覺之前,我就一直這麼在黑寂中飄浮著的,我並沒有什麼愛人和家庭,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沒有感知,更沒有愛和恨。無比的自由和舒暢正在迴歸於我,我不用再想著誰也不再牽掛誰了。我終於又融入了這幽玄空寂之中,我本來就是它們的一部分。

“汪汪汪”,一陳小狗的叫聲將我吵醒,一條金巴狗衝了過來,我的死亡體驗被它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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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走在湖邊的小徑上,旁邊一個女人在大聲地告訴她的同伴說“我們家鄱陽湖在秋天太美了,你可以到我的鄱陽湖來玩”,她這番話讓我感覺十分可笑,鄱陽湖怎麼就成為你的了,你我都不過是天地間那個草狗而已,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東西真正屬於我們,鄱陽湖只屬於它自己,即使我們的生命在明天消逝,鄱陽湖依然橫臥在長江邊上。

世間萬物都不過是這茫茫宇宙的一分子,誰也不屬於誰,它們都以不同的形式存在。這存在的形態和方式又會不停地轉化,我以為上蒼用了生和死作為媒介來進行物質的存在形式上的轉換,一種存在的產生,必有另一種存在的消亡。比如樹和樹葉,在春天時樹抽枝發芽,長出嫩綠的新葉,而到了冬天,樹葉凋零,落地成泥,而枯樹死後又會腐爛成為各種有機物或無機物,即使被蟲啃食,也會變成碳水化合物存於蟲體中,不會真正從這個宇宙中消失掉。人也一樣,機緣巧合下各種物質組合在一起就生成了一個人,人死後那些物質又各就各位回到自己原來的形態中去,在某些特定條件下又會生成某些存在。因此今年此時你是一個人,明年或許哪一天你就化成了一滴水,又或許成為了空氣中的一粒塵埃。

關於生與死的暢想

我以為天下萬物的規律是相通的,就像分叉定律,樹有樹的分叉,其實我們人也是分叉的,我們的手和腳就像大樹分開的樹枝。魚身上的鱗紋與水的波紋是一致的,這一切一切的現象在說明宇宙萬物都在遵循一定的規律生長、變化。我相信死和生就是實現這種變化規律的手段,一種存在的形式死去,必然又以另一種存在形式生於另一個地方,一切的物質並未在宇宙中消失。如此看來生固然歡喜,死亦並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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