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2019 我家冰箱记

#旧史新说#

1987年初，月薪不到80元的我决定买冰箱。那时候的冰箱分星级，是走俏商品，买一台冰箱要搭售一套西服，一家店只有一台。付钱后，冰箱却是坏的。几经周折，花1054元买到南京产的“伯乐”牌160立升双温直冷冰箱（借了200元，妈妈支援300元）。

这是家里第一台冰箱。那会儿有家用冰箱的凤毛麟角。当时电压不稳，为保护它，特加装一台变压器。

家里电费扣我妈的，精明的老娘发现全家用电都没这一台冰箱多，进而生出结论：新鲜的东西一定比冻的东西好。于是，冰箱在她眼里成了赘物。我要开，她要关。母子间不断爆发龃龉。

自以为聪明的我开始琢磨：冰箱是夏天用的，冬天下雪结冰自然用不上。于是决定冬关夏开。谁知到了夏天，冰箱不制冷了。诊断后发现是毛细管道里氟利昂长时间不循环运行，冻住了，必须送维修部。

一番折腾后，冰箱会制冷了，可机械版温控器又发生间歇性失控，停机时间忽长忽短。仗着干过四年机修的我，自己动手调。那个年代没有“只换不修”之说，实际是“只修不换”。可苦了我喽，一个启动→停机→再启动的循环，需要认真听看。短则两小时，长则五六小时。

最后与我妈达成协议，电费从我工资里扣。冰箱从此再也不用停机了。然后我就发现，冰箱里一大半是老娘放进去的各种东西。

买冰箱送餐具

再后来，青岛产的“琴岛利勃海尔”冰箱风靡中国，接着他们改名“海尔”。折磨我多年的“伯乐”终于退休，换了一台海尔小王子冰箱。这会儿冰箱不是紧俏商品了，买冰箱还送餐具。真好，从不停机，也没坏过。后送给丈母娘了。

15年前参加集资建房有了新房。房子大就想配大冰箱，海尔双门小王子换成海尔对开门王中王，518升大家伙，银子花了7800。

货到后，发现楼道和家门小了，必须拆掉包装，以及冰箱门、抽屉、隔板，才能抬上六楼。结果，邻居传言小朱买了一只铁做的挂衣柜。您别不信，那时没见过对开门冰箱的人不少。极有趣的是江纺有年轻干部结婚时买台上下双门小冰箱，舍不得开，真他妈做衣柜了。

转眼15年过去，王中王冰箱5400多天几乎没停过（坏过一次电容）。我老娘走后，冰箱里依旧是满满的。在没有外卖和采购不便的日子里，从我妈手中接过管家权的妻认为：过日子必须有储备，不出家门也可随时办一桌中上水平的家宴。

于是，冰箱满到我想冰一瓶可乐都难找着地方，朋友给的茶叶亦无处安放，只好弄台海尔小小王子单门冰箱。

王中王冰箱里从肉食到蔬菜，从调味到副食。有新鲜的有冻住的，有干货有湿蔬，有瓶装有裸放……慢慢积累。可在家请客的日子越来越少，冰箱内猪羊牛的“僵尸”越来越多，各色酱菜越堆越高，鲜冻的，熏腊的，没吃完的饺子馄饨，没开封的五谷杂粮，五香八角孜然花椒，做驴打滚的豆粉，做粉蒸肉的米粉，还有冰棒冰激凌，应有尽有。

上述这些，在低温控制下相处多年（有的都五六七八年了），各自安然无事。

王中王大冰箱

今夏，我们出门去儿子家。南昌持续高温，家里关门闭户，温度更高。进入老年的王中王冰箱不幸中暑罢工，冰箱内各种食物趁温度失灵，集体爆发。

十多天后，小舅子来家开窗通风。进门他嗅到恶臭，愣神后敏锐感到是尸臭。吓坏了，难道房内有……不敢多想，紧急电招小姨子（都住院子里）。两人顶着恶臭侦查，发现来自冰箱。

当冰箱打开瞬间，他俩险些晕过去。肉类和其它食物从冷冻中醒来，温度使它们滋生出微生物，形成黏液，然后发酵，再然后出现乙酸、尸胺、甲烷、粪臭素等。它们冲出冰箱，在楼上楼下肆意飘荡。看不见它们，却被它们的恶臭包围。

戴着口罩清理冰箱，居然清出四大袋腐败变质的以肉为主体的各类食品。小舅子捏着鼻子拎下楼，所到之处，尸臭漫天。不敢丢弃在我家楼下，放入远远的垃圾桶内。也不知是否有人路过生疑而报案？

又过了4天，我们到家。已经通风几天的房间里恶臭没散尽。赶紧四处点燃艾香、檀香，喷空气清新剂，重点保护卧室和书房。

妻又整理出三四袋已变质食物。我这才发现冰箱里居然还有她的首饰。多年前从南国给她买的红豆，变成了黑豆，散发着植物腐败的浓烈气味。

肉类黏液附着在空空的冰箱壁上，发出时隐时现的尸臭。赶紧叫废品收购。先是京东家电回收，一听是对开门冰箱，拒绝了。由此，对京东“多收哥”家电回收平台产生极大质疑。然后在楼下等过路的废品收购，连续两拨，上来一看，摇摇头走了。我表示不要钱，人家说你给我钱我也搬不下去。

第三拨说45元收走，前提是我要帮忙。正不知如何脱手，忙成交。人家又说，电瓶三轮车装这么大的冰箱是超载，只有明天早上交警没上班之前搬走。无奈让尸臭再呆一晚。我动手拆了冰箱门，又再使艾香熏。

惯于晚睡晚起的我，第二天7点就睡眼惺忪帮着把冰箱抬下六楼。完成后两肋酸疼，才想起老子都过花甲了。只得安慰自己，酸疼换回不臭的环境，值。

在京东选购新冰箱，看中后告知儿子，他说买！冰箱报价5999元，优惠1500元，儿子赞助1000，我只出3500，呵呵。

又过了两天，新冰箱到了。2019年款三门容声冰箱，比王中王小，但容积却大，558升。两个送货的小伙儿一步一歇，花半小时抬上六楼。用尺计算后，没拆冰箱门把这大物件弄进了房间。

全身湿透的他们坚决不信王中王冰箱会有人要，且我还动手抬下六楼。更不信，15年前仅是一个工人扛上来的。

还说什么呢，照顾话头呗。惟愿这台容声的生命长一些，惟愿妻的观念改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