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英子老師像是從海中誕生的維納斯一般手持荷葉從蓮花臺上站了起來。她的頭頂籠罩著一層七彩光環，全身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下，她左手捂著下身，神態羞澀，美麗動人。”
長篇小說 | 黑夢時代
第四章
我開始在夜裡審視自己，想象著軀體的每個部位在夜裡遊蕩。我的嘴唇開始離開我的臉部，它在空氣中孤獨地飄忽著，在桔黃的燈光下顯得是那樣的蒼白。它開始唱歌，一股淡藍色的煙霧被它吐出來之後，一陣細如蚊吶的歌聲便漸漸地升起來。歌聲似乎是從地底旋轉而起，縈繞著房間四處遊蕩。彷彿是從九天之外遠涉而來的梵音，由遠及地逐漸飄來。我彷彿聽到遠處的高樓有人在放聲高歌，歌聲婉轉清越，運用的似乎是美聲唱法，聽起來讓人心曠神怡，靈魂出竅。我的手腳開始輕輕地抖動，它們像頑皮的孩子一般一下子掙脫我軀體的束縛，和著歌聲的旋律打起拍子來，腳越過房間的重重障礙，朝著滿窗月光的窗口走去，但是它走到中途似乎停頓了一下，又順著牆壁向天花板行走。腳似乎脫離了地心引力有了某種神奇力量一般，它在光滑潔白的天花板上自由自在地走著。或許，任何東西脫離禁錮或束縛的時候，它就會具有某種超越想象力的力量。比如現在正在天花板上表演雜技一般的屬於我的腳，如果它還在我的軀體上的話，它是怎麼也踏不上這天花板半步的。但是現在的腳克服了地心引力，它可以任意地半吊在空中，走著各種步伐，或者隨意舞蹈著。手此時已經拿起擱在牆角的吉他了，它輕輕地撥動琴絃，彈奏著一些不明所以的曲子，而嘴巴則在一旁引亢高歌。隨著吉他的節奏，腳在天花板上舞蹈。流淌在窗口的月光忽然也激動起來，它不斷地飄搖著，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幻影，五彩斑斕的月影充盈著整個房間，在各個角落穿移晃動，像蛇一般游來游去。忽然燈光熄滅了，我的嘴唇、手和腳一下子像是受驚似的回到我的身體。皎潔的月光還是一如既往地靜靜地在窗口停留，像是一曲停在窗臺的歌曲。
我輕輕地拉開房門，來到大街上。街道清冷的嚇人，不習慣過夜生活的人們早已睡去了，在街上稀疏行走的是像我一樣的孤獨的白天的棄客。我在街道上自由自在地走著。我儘量把腳步放輕，我害怕把城市的夢魘驚醒。但是，在這古老而深沉的土地上，無數夢境像是演戲一般不斷地在城市上空交織著，這些夢境不斷地變換著角色，不同的人的夢境具有不同的色彩，交替編織著城市的夢幻。我小心翼翼地穿過這些夢境，向著學校的方向走去。
我像飛鳥一樣輕輕地躍過學校矮矮的圍牆，趟著如水的月光，在校園內漫步。校園像是一個睡美人似的在月光的撫慰下安然入夢，人們做夢的氣息在校園中漫溢著。我聞到一股玫瑰花的香味，我知道這是從英子老師的房間傳來的，英子老師喜歡玫瑰花，因此在她生日那天，我送了她一盆。現在，我循著玫瑰花的香味向英子老師的住處走去，想起英子老師白天動人的儀態，我的心中總有一股衝動的情緒，這種衝動潮水般在我體內湧動著，迫使我要去親近她。
英子老師的住處在學校的東北角，是最偏僻的地方。遠遠望去，一縷淡淡的燈光從窗口透射出來。
月光靜靜地從天上流淌而下，穿過縱橫交錯的樹枝，那些班駁的月影便印在潔白的牆上，流動的月光彷彿是一闋歌曲。我想起貝多芬的《月光曲》，眼前彷彿有一張巨大的天幕徐徐地拉開，音樂如流水一般淙淙地響起來。啊！森林出現了，鬱鬱蔥蔥的樹林被月光籠罩著，一些頭上長角的馬從很遠的地方飛奔而來，它們神態肅穆，儀態祥和，腳踏五彩祥雲，身披萬丈白色光芒，披星戴月循空而來。一條藍色的河流穿過森林潺潺地流動著，無數五彩繽紛的蝴蝶漫天飛舞，幾個背上長著翅膀的天使圍繞著河流中的一朵蓮花旋轉飛舞。漸漸地，蓮花綻放了，在極其悠揚的韻律中，我看到，英子老師像是從海中誕生的維納斯一般手持荷葉從蓮花臺上站了起來。她的頭頂籠罩著一層七彩光環，全身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下，她左手捂著下身，神態羞澀，美麗動人。森林中的女神出現了，它們擁著英子老師在森林中舞蹈，祝賀愛神的誕生為它們帶來的福音。
我在夢幻與現實的空間穿梭著，我的思維總在不斷地變幻。望著眼前熟睡的英子老師，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愛神維納斯。她此刻的睡姿是多麼的迷人，她全身赤裸地睡在床上，任由月光在她豐腴的軀體上流動著，富有音樂韻律地流動著。
第二天早晨，我發現自己在一棵樹底下睡著了。幸好沒有人從那裡經過，於是我就大搖大擺地吹著口哨來到教室，然後我就發現自己有著多麼優越的自豪感：教室裡空無一人，我破天荒地比別人早早地來到教室。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是最遲一個來到教室的，每天面對我的都是老師的惱怒與同學們的不快，他們都在責怪我為什麼總是比別人慢半拍，影響了全班的整體節奏。
我第一次有了這種第一的感覺，我從來沒有經歷過比這種感覺更加令我興奮的自豪感。如果葉如楓、火雞或者羽青進來的話，他們一定會像看見怪獸一般驚叫起來。我呆呆地想著。
果然不出我所料，每一個來到教室的人看見我竟然比他們更加早而且更加勤奮地朗讀著課文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不感到驚訝的。我大聲地讀著《阿Q正傳》那篇課文，為了讓別人更加感覺到我的存在，我拿著課本繞著書桌明知故問地問每個人這個字怎麼發音？當我差不多要將《阿Q正傳》背下來的時候，葉如楓才來到教室，他一見到我竟然比他來的更早，臉上便有了一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驚訝感。但是他並沒有理會我，只是徑直走向座位，咕唧咕唧地讀起英語來。過了一會，他從課本中抬起頭對我說，今天有沒有看報紙？沒有吧，我的一篇散文發表了，還有美國總統的緋聞你知道嗎？他和自己的助手上床了。說完他也沒有正眼瞧我就又讀起英語了，氣得我直翻白眼。也許羽青會驚奇地叫起來，我想。但是我很失望，羽青今天遲到了，她匆匆地從我的身邊經過，似乎沒有注意我的存在。
我開始感到無聊而在下面為數學老師畫速寫，他在講臺上講的是什麼我全然不知了。我把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分解畫在速寫本上，然後再把他變形、誇張，這樣就完成了一幅近乎荒誕的創作。我正專心地畫著，冷不防一個紙團扔了過來，在桌上打著滾。我拿起紙團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把那幅畫給我看一下。羽青。
我扭頭向羽青望去，只見她向我擠了一下眼睛，然後指了一下我的速寫本，做了一個想看的動作。我看了一眼數學老師，待他轉身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把速寫本拋給羽青，想不到這時老師剛好轉身，看到了我的動作。幹什麼？老師大聲喝起來。
羽青一驚，接不住速寫本，啪的一聲，速寫本掉在地上。
老師怒氣衝衝地來到羽青的座位旁邊撿起速寫本翻了起來。這下，我知道災難要降臨到我身上了。果然，老師來到我身邊，把速寫本重重地往我的書桌上一扔，暴怒地喝道：這是你的傑作嗎？
我創作的那幅圖畫此刻正衝著我發笑。
限你今天下午寫檢討給我，要不然考試你休想及格。老師扔下這句話連課也不上就走了。
以後羽青因為這事不斷地向我道歉。她說，想不到又讓你受罰了，真對不起，不過我看到你畫的圖畫真的很有趣。
她最後一句話讓我感到一絲安慰，我說，無所謂，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我才不在乎寫檢討呢。
作為補償，以後我幫你補習英語吧，怎樣？羽青眨著眼睛說。
真的？那太好了！我差點要大聲歡呼起來。
待續
生活不只有苟且，還有詩歌和遠方。
WORD BY ZHEN 貞觀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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