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消失了?

徽州消失了?

徽州消失了?

有人说,徽州消失了。

徽州之名没有了,徽州之地散落在两省三地,如今的年轻人甚至有人不知道徽州到底在哪里,是什么。

事实上,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对于中国人而言,钟灵毓秀的黄山是徽州,蜿蜒曲折的新安江是徽州,依山傍水的婺源也是徽州。

不仅如此,安徽省之“徽”,徽派建筑之“徽”,风云一时的徽商之“徽”,八大菜系的徽菜之“徽”,均是徽州。

他们,都是徽州的一部分。

即便如今的“徽州”,仅以黄山市的一个区存在,占地面积不过全省的0.3%,但人们依然无法忽略它,更不得不提及它。

徽州,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徽州消失了?

“歙州”变“徽州”

安徽、江西、浙江三省交界之处,山岭遍布、川谷崎岖,自古便被称为“山限壤隔之地”。


古徽州就诞生于此。

在中国纷乱多变的行政区划中,徽州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行政单位已经有一千三百多年稳定历史了。

然而,最初的徽州,并不叫“徽州”,而是“歙州”。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让“歙州”退位,“徽州”之名闪耀近800年?

这,就要从公元前说起了。

秦始皇时在今天的皖南地区设置歙县,黟县,两地的开发在孙吴时期开始加速,形成了一郡(州府)六县的规模。

徽州一府六县,即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婺源,府治在现歙县徽城,前四个县现属安徽省黄山市,绩溪县今属安徽省宣城市,婺源县今属江西省上饶市。

徽州地区山多岭密,海拔高程与相对高差均较大,山间谷地和盆地较少,且多窄小。徽州最大的盆地是今天称之为“屯溪盆地”的区域,包括休宁、歙县和绩溪,除了此处有较多农田之外,山区耕地稀少。

耕地虽少,可外有崇山峻岭,内有沃土良田,这片山限壤隔之地,已然拥有成为世外桃源的标配。

于是,自汉代以来,为了躲避中原的战火和灾难,大量士族和百姓纷纷迁徙至此,在山间盆地中安居乐业,甚至河流凸岸的边滩,也成为一方隐秘的家园。

桃花源般的生活,持续到了北宋末年,歙州的人民发现,日子过不下去了。

繁重的课税、徭役,让歙州人民苦不堪言。在此种情况下,歙县佣工方腊率众揭竿而起,一时间从者如云、聚众数万。

然而,在短暂的辉煌后,“方腊起义”迅速溃败,而成功镇压起义的北宋朝廷,便以意为“绳索”的“徽”字,将该地由“歙州”改为“徽州”,并保留自唐代以来“一府六县”的格局。

至此,“徽州”正式登上历史舞台,而一段长达790年的传奇才刚刚开启。

徽州消失了?

“寄命于商”的徽州

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便是农业大国。

可在徽州,农业发展不起来。不是徽州人民不努力,实在是徽州地形不适合。

如上文所说,徽州地区山多岭密,海拔高程与相对高差均较大,山间谷地和盆地较少,且多窄小。直至建国前,此地的开垦面积都不足10%,且土壤贫瘠,不利于农业开发。

刚开始,各地的农业都不发达,徽州的土地缺陷似乎并不明显。可是后来,在江南农业飞速进步的年代里,徽州的这一缺陷成了致命缺点——粮食不能自给。

《天下邵国利病书·江南二十》曰:“徽郡保界山谷,土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

而且,徽州外有崇山峻岭,这一点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是优点,到了休养生息、飞速发展的年代,却成了缺点,因为对外联系不方便。


徽州,宛如平原海洋环抱中一个较为孤立闭塞的山地岛屿,远离大江及南北主要运输线,与外界沟通主要依赖新安江水系。

徽州消失了?

由于山峦纵横,徽州地区的河流一般比较大、河床窄、流速快、弯道多,水位暴涨暴落。

尽管水运条件并不够优越,但这是徽州人的生命线。

每年都有大量的粮食从浙江和江西经由这些河流运到徽州,徽州的茶叶,木材和各种特产也由此外运。

高山的松木、低山的茶,山间的油桐、油茶、漆树、竹林、桑桠,甚至山中的矿产、石料,纷纷成为重要的经济来源。

尤其在海拔400-800米的低山丘陵,广布适宜茶树生长的红黄壤,加之气候常年温暖湿润,黄山毛峰、祁门红茶、屯溪绿茶……一众名茶声名鹊起、广销各地。

而从中原带来的生产技艺,更是令古徽州人如虎添翼。

除了大名鼎鼎的澄心堂纸,还有徽墨、歙砚、徽笔……

众多独特的古徽州工艺品悉数诞生,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其声名远播、传扬至今。

而人们为了走出大山,又在层峦叠嶂间开辟了四通八达的徽州古道。

徽州消失了?


借由这些古道和发达的水系,人们肩挑背扛、船载舟运,将徽州特产销往全国各地,又将粮米油盐等运回家乡,开启了“寄命于商”的徽州模式。

明代史学家王世贞曾说:“大抵徽俗,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意为10个徽州人中仅有3人留在家乡,7个在外营生。

直至明清时期,徽州商人叱咤风云、富甲天下,得名“徽商”,徽州也随之被推向了鼎盛时代。

可以说,徽州社会孕育了徽商。徽商产生后,又使徽州社会的方方面面打上了商人文化的印记。

他们不仅建造了那些我们今天津津乐道的作为徽州文化的物化表征的牌坊、宗祠和各类建筑,也深深地影响了徽州人的心理状态、行为模式以及社会风俗。

没有徽商,这块1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绽放不出如此引人注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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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户之村,不废诵读”

除了徽商,还有一样事物,也深深影响了徽州,那就是儒学。

更准确的来说,是朱子学说。

距今800多年前的南宋,52岁的朱熹历时多年,终于在前人的基础上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篇儒学经典进行注释并合刊,始称“四书”,成为后世历代科举取士的范本。

而古徽州作为朱熹祖籍地,其学说的影响则更为深远。

人们崇尚忠、孝、仁、义,“三纲五常”、“礼义人伦”深入人心,彻底改变了古徽州人的观念和生活,乃至于诞生了朱子学说的分支学派——新安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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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讲究的是入世,即入仕为官。徽州人认为,出相入仕是光宗耀祖的最好方式。


历任明代三朝重臣的歙县人许国,便在家乡立一宏伟的八柱牌坊,其四面围合、精雕细琢,题有“先学后臣”“上台元老”“大学士”等字样,以旌表他的功勋和德政。

有了出相入仕的梦想,古徽州人格外崇尚教育,并鼓励学子参加科举取士。在外完成财富累积的徽商,也不惜靡费大把金银建设教育事业。

明清时期,古徽州共建大小书院约93所,学堂、家塾更是数以百计,“十户之村,不废诵读”之景象,在这里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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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良好教育的的徽州学子,不断在科举考试中崭露头角。

清代全国共有状元及第者114人,而徽州一地便独占17席,休宁更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县”,古徽州亦被世人称为“东南邹鲁”(“邹鲁”指春秋时的邹国、鲁国,为孔孟出生之地)。

成功入仕的徽州官员手握权柄,为当地的商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政治土壤。

而从小受到礼义经典熏陶的徽州商人,更是“亦贾亦儒”,深谙与各类官员相处之道。

通过依附国家政府,加之“近水楼台”的地理条件,他们除了经营传统的农林业贸易外,还一度获得垄断江淮盐业的特权,数年间便可“累资巨万”。

明代文学家汪道昆便如此说过:“新安多大贾,其居盐策者最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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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徽州梦·老徽州

京东

徽商的另一片天下为典当业,凭借巨额之资和宗族之力,他们减息让利、诚信经营,以“义字招牌”抢占市场。

这种“义中取利”的理念十分有效,在经济发达的苏浙一带,典当行业纷纷被徽商垄断。

以商养文、以文入仕、以仕促商,这种独特的徽州模式,如同滚滚向前的车轮,将古徽州推向了商业、教育、政治的巅峰。

徽州消失了?

随着徽州声名远播,徽商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徽州文化同样走出崇山峻岭,在全国各地生根发芽。

清乾隆年间,四大徽戏戏班进京为皇帝祝寿,此后近百年中,徽州戏曲博采众长、融四方之音,催生了如今家喻户晓的国粹“京剧”。

一些仕途不畅但满腹经纶的学子,有的抱定“经世救民”之心转而行医,成就了世代相传的“新安医学”,他们“博学精术、不求于利”,世称“儒医”。

有的则交游山水、寄情林泉,创造了以山水野趣为风貌的“新安画派”,新安画家尤以黄山之韵见长,可谓中国水墨画中的经典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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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两省三地

直到清朝末年,随着西方列强入侵及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各地战火连绵、硝烟不断,徽商所倚靠的政策优势荡然无存,甚至还要面临更为严重的赋税。

来自大洋彼岸的新思潮,猛烈地冲击着千年来的传统思想,推动古徽州崛起的根基逐渐动摇。

加之外来商品的恶劣竞争,这片辉煌了数百年的土地,终于没能扛过时代的风云巨变,在无奈中走向了衰落和沉寂。

如今,曾经的古徽州散落在两省三地,包括安徽省黄山市,安徽省宣城市绩溪县,以及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

徽州消失了?

然而即便如此,它依然是许多人的应许之地。

2017年,仅婺源一县,慕名而来的旅行者便超过2000万人次,相当于整个北京市的人口数量。

名山古村并立的黄山市,全年接待人数更是超过5700万人次!

从徽州走出的一众名士,前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新文化运动领袖胡适,人民教育家陶行知,“红顶商人”胡雪岩等,都对中国历史或当下产生了重要影响。

而随着数十万件古徽州文书的发现,人们更得以跨越近千年的岁月,窥得当时社会的些许原貌。

也让“徽学”这一学科,与“敦煌学”和“藏学”三足鼎立,成为中国地域文化中的一大瑰宝。

徽州消失了?

所以,徽州并没有消失。

待你踏上这片土地便会发现,它就在那里。

在那片山河里,也在故人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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