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簍故事:渡橋

故事簍故事:渡橋

(圖:Kuri Huang)

“如果你拿不準未來的話,不如去問問橋頭的婆婆。”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渝村有座架在河上的橋,橋頭坐著一個算命的老太婆。

橋啊,是鄉親們賴以過河的橋,河水滔滔,沒人知道是誰修的橋,上面的青苔說著沒人能聽懂的故事,也許有人能聽懂,就是那個瘸了腿的老太婆。橋邊有個小屋,屋前擺著茶攤,茶攤上坐著慈祥的老太太,誰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因為靠近渝村,人們就叫她渝婆。渝婆只賣茶水,三張木桌,八張方凳,茶是沾著露水的鮮花,隨時而變,全憑渝婆心情,付賬也依心情,給錢也賣,口渴也送。橋這邊的人過去,橋那邊的人過來,在這停留喝茶的人亦絡繹不絕。

渝婆啊,神神秘秘的,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平時就愛絮絮叨叨地和客人講些神神叨叨的故事,可她也有本事,她開心了,給你算個什麼,說個什麼,一定要認真聽好了,因為一定會發生。人們都說她算的準,她聽到了只會擺擺手,“人老了,就得敬鬼神之事,都是命啊。”

周圍的小姑娘都喜歡趕集的時候在這喝口茶水,問問婆婆今天會不會遇到暗戀的公子,買到限量的胭脂。渝婆平時是不會卜卦的,但是啊,你如果完完整整聽完她講的一個故事,她會問你有什麼疑問的嗎,你就可以問她問題了。村口的張員外在這發的家,縣令在這備的考……

渝婆家應該是很有錢的,有次晚回的老李趕著回家,剛到橋邊就看到河邊停著馬車,紅木雕的異獸,香囊低垂。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晩霞。

“老祖宗,回去吧。”

“哪有什麼老祖宗啊,我就是個普通老人家,我不去叨擾別人就好了,哪來別人叨擾我的。”

“晚輩知道了。”

鈴鐺作響,河邊哪還有馬車,倒是渝婆靠在攤邊,笑意盈盈地招呼老李頭喝碗茶。反正啊,渝婆怎麼樣是不關人們的事,人們照常喝茶,照常去聽故事,問問未來。

那日渝村來了個很特別的客人,確切來說是一群,遠遠是蕭聲,接著是淡淡的香味,然後是一群人抬著轎子,都很輕,伴著傍晚裊裊炊煙。

“婆婆,我想討一杯茶。”

“現在很晚了,該歇息了,姑娘。”

“我遠道而來,口渴難耐,婆婆總是得給口茶喝吧。”

轎上的女人下來了,帶著面紗,娉娉嫋嫋,其餘的人就在橋的另一邊,不動分毫,村子也安靜極了。

“婆婆,這茶很不錯啊。”

“早晨將開未開的花,最好啊。”

“婆婆,你不給我講個故事嗎。”

“姑娘不是聽故事的人,就算聽也輪不到我來講啊。”

“別啊婆婆,我還不是想問個問題嘛,你就講吧。”

“那姑娘直接問便是了,天晚了。”

“不晚不晚,而且我想問的不是未來,是過去。未來虛無縹緲,過去倒是既定。而且婆婆的茶好,剛好喝碗茶,聽個小故事。”

婆婆放下手裡的晨花,“既然姑娘如此堅持,那我便講一個吧……”

從前啊有個村子,村子邊上有條河,河那邊的人想過來,河這邊的人想過去。河水太急,只有幾個擺渡人家,河水太湍,今天吃一船人,明天吃一船人。沒人敢去擺渡,沒人敢去過河。

半年的時間都是水患,掀了河邊的屋舍,淹了農人賴以為生的農田。不知誰說,這河裡有河神,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人們沒有交足貢品。一人說,人傳人,人人都說。村裡請住在東頭的神婆主持祭祀,這家出了豬,那家給了牛,沒有物什的出錢財,最後種種盡皆投入江中,河水也停歇了一陣子。人們都以為找到了止水的辦法。

可是啊,就像所有俗套的故事,祭祀河神到了最後都是要祭祀人的,河水又氾濫起來了,那天過河之人十之八九未能倖免,餘下的人回來驚喊,他們看到了河神——在河底下雙眼如明燈。神婆說,獻祭童男童女吧。人們捨不得自己村裡的孩子,就去騙外地的旅客,三月一次,就這樣一直相安無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一個旅人逃了出來,告到了官府,上面一聽來了意思,得奉聖朝,還有如此陋習,不知是窮山惡水之地還是另有隱情。當時城中頗為有名的術師蘇家出了個獨苗苗,娉娉嫋嫋,卻早已把家中本領學的七七八八,莫道是女郎,硬是讓有男丁的旁支也無話可說。蘇葉的父親讓她去歷練,等回來後這蘇家她便是下一任家主。臨行前,蘇葉算了一卦,只是什麼都算不出來。

兩日後蘇葉趕到了村子,一片祥和,河水濤濤,無風無浪。她在河邊佇望,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男的。眉如鋒,似一把刀。

“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有妖則斬妖,有小人則誅之,若都無,便是散散心,看看風景。”

“那姑娘可是好雅興,。”

一晃數日,無事。每日她去河邊走走,那個男子也會陪著她。

“姑娘不急,再過幾日,便有答案了。”

“那你是何人啊?”

“幫你的人。”

他帶著她去河那邊的村子趕集,看燈展,放水燈,吃美食,也帶著她去山上看鮮花鋪滿大地。蝴蝶打著旋,飛舞而過,陽光下他笑的正好。對於一個剛踏出家門的女生,那就是全部了。

一晃數日,村子開始熱鬧起來了,也開始驅趕外人了,蘇葉早早躲了起來。河邊搭了祭臺,舞龍弄獅,好不熱鬧。等無用的儀式過後,人們把祭品全部扔下了河水,水面翻騰。

“將孩子也獻給河神吧。”神婆淡淡地說道。

旁邊的人們抬出了籠子,裡面是熟睡的孩子,蘇葉忍不了了,只用了簡單的術法,便救下了孩子。

“我是皇上派來解決你們村子水患的,神是不會要人祭的,若是如此不過是妖邪,若是妖邪的話更沒有去敬畏的必要了!”

她話音未落,河面開始翻滾,洪水蔓延。

“她才是妖!”神婆急急忙忙地喊到。“把她抓起來!”

可沒有人再去聽神婆的話了,大家都自顧不暇,水來的太猛,人們只顧著逃命。蘇葉誰都沒去救,只捏出來了一個泡泡,把孩子放了進去,在水面上緩緩飄動。誰都有罪,所以自有定數,她看著驚慌逃竄的人群,扭頭看向河水,直覺告訴她有東西要出來了。

再後來了啊,她知道了,水下那東西是個千年蛟龍,因為犯錯被龍族封在此地,可是啊封的不牢,龍族每隔個數十年都要來加固一下封印,可是龍族的生命太漫長了,記憶難免就會有了誤差,只不過晚了幾年,這封印便鬆動了。又加上它吃了人,反而比以前更厲害了。

那天是蘇葉第一次看到龍,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生物,令人嚮往。龍和蛟廝鬥,雨不止,水不住。她呆呆地望著戰場,那也是蘇葉第一次知道心上人的身份。

“原來是龍啊。”她喃喃道。

她沒幫上忙,這種生物間的鬥爭已經離開了人力的範疇,只在最後蛟不敵龍,想要借她當人質要挾龍,可是龍是很護寶的生物,她沒有很大的事,只是被蛟抽了一尾巴。這亦是一個俗套的故事結尾,龍雖然贏了,可是也垂死了,蛟重新被封住,龍看著泣不成聲的姑娘。

“你別哭了,我們龍是不會死的,你等著我來找你。”

那隻龍閉上了眼,身體變成了一座橋。再後來啊,人們不用祭祀了,都像是忘記了這些事,有說有笑,從橋上路過。

蘇葉回了一趟家,事情圓滿結束,皇上賞賜了許多東西給蘇家,只是不知為何,她呆不下去了,晚上的時候她翻牆離開了。

“老爺,小姐走了。”

“走便走吧,自此以後蘇家再無小姐。”

他愛茶,也愛花。她愛他。於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橋邊多了一個賣花茶的姑娘,你聽聽她講講故事,不僅能免了茶錢,甚至還能給你卜卦呢。於是人們都說,你要是對未來迷茫啊,就去問問橋頭的姑娘。

“故事講完了,姑娘天晚了,茶也涼了,你該走了。”

“你不若為我卜一卦?其實我也對未來有些好奇呢。”

“老朽算不出。姑娘的命不是我能算的,姑娘要自己算。”

“那你可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嗎?是為了一件事,一個他人的請求,一個自己的請求。”

“這河下的東西,本來還指望他能關醒悟過來,但是營造了太多太多的孽,留不得了啊。”

姑娘拍拍手,有什麼東西哀嚎了一聲。她們都知道,那蛟死了,這個隱患再也沒了。

“第二件事,蘇小姐,他託我給你說,不必等了,他已經斷了塵世。”

“別叫姑娘了,我早就不年輕了。凡人是算不了神仙的未來的。他再沒來找過我我就該知道,我應該死心了。”

“他過得不錯,日日為人牽牽姻緣。倒是姑娘,我這第三件事,地府缺了人手,你願不願意。你是可以成仙的,這是你的命。”

“我只想賣賣茶水,但是我不入輪迴,我是不是就能有朝一日等到呢?”

等到什麼,沒人回答,唯有河水清澈。她娉娉嫋嫋,亦如年少,眉目含笑。

第二日人們過河,沒人看到渝婆,她是回家享清福了吧。一個人說道,人人以為然。

再後來有人見到了渝婆,還是站在橋頭毛茶,排隊的人也很多,渝婆啊,既含睇兮又宜笑,見到他舉起了茶碗。

“嚐嚐這碗茶吧,舟車勞頓,不若忘卻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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