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簡單,世界就簡單--關於草腥味

最近充斥著學校的基本上都是割草機的聲音,走在學校裡的每個角落幾乎都能嗅到風中夾雜的的草的腥味。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了高中第一次學月考試的語文閱讀題,題目問作者文中寫的草腥味指的是什麼,全年級兩千來號人答對這個題目的寥寥無幾。概念與現實的兩種味道,兩種心境,耐人尋味。人就是這樣,在不該想太多的的時候想得太多,到了該想太多的時候卻又往往希望想得太少一點好。一邊是渴望成熟,另一邊卻是追求純粹,這也許就是我們成長走向成熟的尷尬吧。

草腥味 ——黎晗

門前的野草眼見得已長了尺把高,在城中,這幾乎成了一個不小的奇蹟。朋友來訪,走過這片枝蔓瘋長的草地,總是十分驚訝:“哇,你們的青草居然這麼茂盛!”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本來一塊空地由於管理人員的疏忽,顯得零落不堪,現在長出了一大片參差不齊的亂草,居然讓我們這樣如野草一樣懶散潦草的主人沾了風雅的光彩。聽到那些驚歎,我有時也暗地裡猜想:是不是緣於縱容放任,我們卻意外獲得了一份難得的情趣。

有時我枯坐窗前,彷彿聽到了草籽悄然破殼的聲音,這讓我常常陷入這樣的冥想:空氣中瀰漫著的新鮮、幽微的青草味,是否已經融入了我平淡無奇的生活細節,使我在那些走神的時光裡,感受到了回憶帶來的溫馨與迷惘。

早春的草地自然是最有一番好風景看的:斜長開來的細莖柔嫩得像嬰兒的小指,摘一片新葉貼在掌心,清晰可見葉脈和掌紋交錯的神秘;更別說那些清晨破蕾的小花了,因為繁富與新奇,我們可以隨意找一件美好的東西為它們設喻;晃人眼的是那些流淌在草葉間的綠意,有一些清甜,蘊含著小小的歡欣,彷彿與多情人在同一的心潮中盪漾。到夏天,枝繁葉茂,傍晚雖有蚊群狂舞,深夜卻聽得見細蟲的呢喃,有時一聲出格的脆鳴,彷彿帶了青青綠綠的濃色,讓人疑心城市很深很深的內部一直隱藏著一個與鄉村有關的秘密。等到天冷雨密,自然風逐葉落,枯葉們約好似的,一夜間堆滿了門前狹窄的通道;但是,錯眼間又可見到一些固執的深綠,在細雨與秋風中閃閃爍爍,為草地褐黃色的背景增添了一些斑駁,讓人疑心這場綿密的秋雨彷彿落在了春天的深處。如果不是因為沁人骨髓的寒意,我常常會因為那些殘留的草色而淡忘了轉季的悲涼。

這似乎已是好幾個年頭的事了。一塊草地就像一張有趣的神毯,長時間地鋪展在我頻繁出入的門前,我目睹了自然的變遷,但更多時候卻忽略了它的存在。現在一群園藝工人突然出現在草地的那一端,我感到有些緊張,卻更顯得呆滯。這片野草遍地的荒園需要整理了嗎?在我茫然的疑惑中,割草機的轟鳴聲突然響了起來。

割草其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活兒,那些工人的手藝在我看來如同理髮師傅。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割草機響過的地方出現了整齊漂亮的草茬。這讓我想起十年前我的一次光頭經歷,滿地都是細碎的發屑,摸著光滑滑的頭皮,我感到有些滑稽,有些孤獨無依,卻擁有了一種罕見的自由和舒展。這似乎並不是不妥的事情,野草長得太高太密了,它們需要一個從頭再來的過程。我這麼想著,空氣中那股濃烈、新鮮的草腥味就一陣陣飄了過來。

野草在這天晌午被割除乾淨了,草腥味飄蕩在初秋的風中,陽光下深藏多年的土黃色地皮呈現了出來。這種顏色過於陌生和醒目,我一時顯得有些驚異,這就是原色呀,居然在草色下躲藏了這麼長時間。

這是一次井然有序、簡捷快速的人工大清理,我饒有興味地觀看了園藝工人的表演。一些草腥子從草叢裡濺到我的身上。看到草色頓時消失,我心裡一陣空茫:我是喜歡亂草瘋長、四季滿窗清雅的景緻,還是喜歡這種整潔疏朗、樸素大方的愉悅

草腥味在風中越飄越淡了,我抬頭望天,看見秋風已經招來了四合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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