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盛戎的最後時刻

裘盛戎堅持隨隊去南方體驗生活,正是為了求得在舞臺上的一席之地。然而,當《杜鵑山》的第三次修改本搞成,這個戲最終又可以投入排練之際,卻給了裘盛戎一個沉重的打擊——在這次新公佈的演員名單中沒有裘盛戎。這也就是作 家汪曾祺先生在懷念裘盛戎的文章中所說的“臺上不‘用’裘盛戎了”。這是對裘盛戎藝術生命的致命的一擊,是對他小心翼翼地力求維持自己在藝術上一線生機之苦心的粗暴回答。裘盛戎那顆為了藝術事業而燃燒著的火熱的心冷下來了。這個在動亂的歲月裡沉默寡言、謹言慎行的人也終於忍不住流露出了他的牢騷與不平:“樣板戲裡哪能要咱們這號人啊!還是少管閒事吧!”

裘盛戎的最後時刻

裘盛戎先生

然而就在1971年夏秋之交的一個炎熱的日子裡,裘盛戎的病情迅速惡化了,他在家中突然暈倒,不得不再次住進醫院。經過一番檢查,給一切關心他的人的心中潑下了一盆冷水——裘盛戎的肺癌已擴散到了腦部。

在病痛折磨下,裘盛戎迅速瘦成了皮包骨,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由於對頭部進行放療烤電使他半邊臉被“烤”成了深褐色。有時裘盛戎在迷迷糊糊的昏睡狀態中度過,有時又呼吸困難,痛苦得肌肉抽搐。裘盛戎住的是單間病房,晚間由夫人李玉英陪住,大女兒的未婚夫劉耀春和弟子夏韻龍等擔負起護理中的一切活兒。裘盛戎的弟子方榮翔當時正在長春拍《奇襲白虎團》的電影片。他聽說師父病重的消息後,也心急如焚地要來北京探病,但是由於請假極其困難,拖延若干時日以後,他才終於趕到了師父與病魔最後搏鬥的病榻前。方榮翔來後,和夏韻龍一樣精心護理和伺候師父。

癌細胞雖說已經侵入裘盛戎的腦部,但是每當他從昏睡中醒來的時候,頭腦始終是清楚的。一天,他把正在病房裡幹著什麼的方榮翔叫了過來深情地叮囑榮翔今後一定不要把練了幾十年的功夫扔掉,然後把自己戴了多年的手錶摘了下來,交給榮翔道:“榮翔啊,拿著,我現在沒有什麼可給你的,就把這隻手錶送給你,留個永久的紀念吧”方榮翔知道這是師父與自己的訣別之語,不由得悲從中來,熱淚盈眶,但是他又怕引得師父傷心,只能強忍住淚水,一邊珍重地把師父的手錶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一邊勸慰師父安心靜養,不要勞心傷神。

那一天,裘盛戎醒來時正是早晨六點多鐘,他看到方榮翔、夏韻龍都在眼前,就對夏韻龍說,他還想吃昨天做的炒麵片。於是夏韻龍回裘家做飯去了,留下方榮翔在病房伺候。

等夏韻龍在家給師父做好早點拿到醫院時,卻看到方榮翔正在樓梯口站著呢。他一看榮翔沒在病房陪著師父,心裡就感到有些異樣。果然他聽到方榮翔悲傷地對他說:“咱師父沒有了。”夏韻龍走進病房裡,看到裘先生的臉上的表情平靜而無痛苦,只是眼睛還睜著,似乎在期盼著什麼。

這一天是1971年10月5日.

這個在大庭廣眾之中,在琴聲、歌聲、鑼鼓聲、掌聲、喝彩聲中生活了一輩子的著名藝術家,在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卻顯得是太冷清、太寂靜了。他就像一抹白雲飄向遙遠的天空,一粒石子沉入深深的海底那樣消失了。

本文由頭條號“京劇之聲”發佈,茯苓居士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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