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燈籠紅

記憶裡的燈籠紅

1

公公的好友送來兩箱柿子,一箱是橘黃色的,另一箱是硃紅色的。

橘黃色的柿子比較大,托起一枚放在手心,沉甸甸的。

硃紅色的則小巧飽滿,它們安安靜靜地擠在一起,像極了小寶貝肉嘟嘟的紅臉蛋兒,樣子憨厚又可愛。

我還在糾結先嚐哪一個,婆婆已經洗好一盆小柿子放在了餐桌上。

婆婆說小的叫燈籠紅,最好吃。

我小心地揭開了皮,那橘紅的果汁竟順著手指淌了下來。

我連忙嘬了嘬手,又吸溜了一大口,嗬,一片柿瓣已在唇齒之間遊轉,甜絲絲的,有陽光的味道,美味極了。

公婆也很開心,說很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的柿子了。

老人不喜歡超市裡的蔬果,總說沒味兒,酸不是酸,甜也不是甜。

我看著手中的柿子,它來自田間地頭的枝椏上,有雨水,陽光在裡面,吃到身體裡,彷彿有一種活力,像一汪甘泉,滋養了我們的生命。

蔣勳也說,也許在新鮮的瓜果裡,真的保留著土地裡的新鮮和旺盛,這是自然最有氣力的東西。

我想這就是老人無論在哪兒,也一定要侍弄出一片菜園子的原因吧。

人不論到了哪兒,都對土地有著深深的眷戀與鍾愛。

記憶裡的燈籠紅

2

記憶裡,家鄉的柿子也是燈籠紅,柿子樹粗而黑,枝幹彎曲著伸向曠野,肅殺的秋風裡,柿子卻通紅通紅。

那些長在高處的柿子,家裡人從來沒摘過,全喂鳥兒了。

我家的老房子坐落在山腳下,房前房後,柿子石榴,桑葚香椿。

我最愛吃的就是大娘做的懶柿子。

那時家裡還燒著煤,灶上總是熱乎乎的。

到了柿子快成熟的季節,大娘就會撿些微微發黃,表皮光滑的硬柿子放在燒水的鋁壺裡,倒上一些溫水,放在灶的一角。

每天都要換水,換好後仍放到角落裡。

那時大人說要等一星期才能吃。我看著緘默的水壺心癢癢,總是纏著大娘問,柿子能吃了麼,一天要問好幾遍。

大娘從沒生過氣,她只說再等等,後來說,撈一個嚐嚐不就知道了。

有時只嚐了一口就吃完了整個柿子,有時只吃了一口,就把整個柿子都扔了。

現在想想,那些被我啃了一口就扔掉的柿子應該讓大娘感到頭疼吧。

大娘還會用柿子烙煎餅,甜甜的,可充飢了。

大娘有時也把柿子卷在饅頭中間,一掀蒸籠,雪白的饅頭,橙色的柿子,秀色可餐。

大娘還可以用柿子釀醋。

如今,我離開了家鄉的柿子樹,也離開了我的大娘,這些都只能是記憶裡的味道了。

記憶裡的燈籠紅

3

我嫁人後,父親來看過我,是二哥開車載著他來的。

二哥是我的堂姐夫,總是樂呵呵的。

他說的話很簡單,但總能說到人的心坎兒裡去,讓人覺得十分親切,我很喜歡和二哥說話。

那時我還在村裡住,門外的柿子樹被柿子壓彎了枝頭。

公公摘了許多放在地上,有些已經壞掉了。

二哥見了問怎麼不泡上,那樣就可以吃很久。

公公很好奇,就問怎麼泡,二哥就把懶柿子的做法告訴了公公。

把發黃的硬柿子放在泡沫箱裡,倒上溫水,水不要多,稍微漫過柿子就可以。

第二天摸一摸,涼了就再換成溫水,這樣三四天以後就可以吃了,又脆又甜。

二哥說得快,公公記得慢,兩地的方言完全不一樣,往往一個說完了,另一個仍然一頭霧水,兩個人總是說著說著就笑開了。

我在中間做翻譯,也牢牢地記住了。

從那以後,我就有口福了。

雖然公公牙齒不好,咬不動硬柿子,但他每年都會為我做懶柿子,即使他要外出幾天,也會在出發之前把柿子提前泡好。

我感謝二哥,他給我思鄉的苦澀注入了一絲柿子甜。

記憶裡的燈籠紅

4

母親知道我喜歡吃懶柿子,她查了很多製作方法,每次視頻通話,她都不厭其煩地囑咐我該怎麼做。

母親一直在找尋最簡單的方法,可對我來說,最好吃的就是母親做的。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笨,只是聽著電話那端母親的聲聲叮嚀,我就不想說自己記住了。

我貪戀母親的專寵與溫柔,就像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我還小,跟著四娘住,在村裡上幼兒園,只有星期了才能見到母親和妹妹。

每次回家,母親都會給我準備驚喜,有時是掛在牆上的花仙女的小水杯,有時是漂亮的新裙子。

那些都是為我一個人準備的,是妹妹沒有的。

後來妹妹長大了,我有什麼都會和妹妹分享,即使到了現在,我們兩個的衣服都還換著穿。

我知道母親對我和妹妹的愛是一樣的,也知道母親愛我和愛妹妹一樣多,可我總自私地想讓母親多愛我一些。

嫁人後,每次和母親視頻,我都會撒嬌,母親總會笑著,把她知道的所有關於生活的智慧教給我。

這些我那未婚的妹妹還不懂,我有些得意,為自己能獨享母親的秘密與經驗,好像母親與我分享了這些,自己就與母親的關係更近了一些似的。

我想任何人,任何時候,在面對最疼愛自己的人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撒嬌吧。

我做了懶柿子,怎麼嘗都和母親做的不一樣,大概母親知道了又要說我挑剔了。

吃個懶柿子,彷彿還在娘身邊。

文章皆為王妃原創,她正在努力做一枚溫柔的女子,寫深情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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