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很短很美的詩歌

那些很短很美的詩歌

三代

臧克家

孩子

在土裡洗澡;

爸爸

在土裡流汗;

爺爺

在土裡埋葬。

遠和近

顧城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負10

嚴力

以“文革”為主題的

訴苦大會變成了小會

小會變成了幾個人聊天

聊天變成了沉默的回憶

回憶變成這樣寂寞的文字

文字變成了一行數字

1966—1976

老張的孫女說等於負10

蘑菇

嚴力

誰能

說服自己

在陰暗的處境裡

揹著光

朽木

懷了孕

窮人

嚴力

無數塊補丁

一左

一右

在月光下勞動

好面熟的

你補著

殘破的天空

小販

顧城

在街角

鋪一張油布

前邊是路

他們很靈敏

是網上的蜘蛛

他們很茫然

是網中的獵物

小巷

顧城

小巷

又彎又長

沒有門

沒有窗

我拿把舊鑰匙

敲著厚厚的牆

感覺

顧城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樓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中

走過兩個孩子

一個鮮紅

一個淡綠

一代人

顧城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生活

北島

遠方

三毛

遠方有多遠

請你,請你告訴我

到天涯海角

算不算遠

問一問你的心

只要它答應

沒有地方

是到不了的那麼遠

斷章

卞之琳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風很美

海子

風很美

小小的風很美

自然界的乳房很美

水很美

水啊

無人和你

說話的時刻很美

今天我看見

奧拉夫·赫格

今天我看見

兩個月亮

一個新的

一箇舊的

我很相信新月

可我猜它是舊的

母親

冰心

母親啊!

天上的風雨來了

鳥兒躲到它的巢裡

心中的風雨來了

我只躲到你的懷裡

當世界年紀還小的時候

於爾克·舒比格

洋蔥、蘿蔔和西紅柿

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南瓜這種東西

它們認為那是一種空想

南瓜不說話

默默地成長著

年齡的問題

杜榮深

爺爺的年齡

寫在臉上的皺紋裡

馬兒的年齡

嚼在嘴巴的牙齒裡

樹木的年齡

藏在肚子的年輪裡

老師

那麼池塘的年齡

是不是畫在一圈圈的漣漪裡

馮唐

春水初生

春林除盛

春風十里,不如你

天真的預言

威廉·布萊克

一粒沙裡見世界

一朵花裡見天國

手掌裡盛住無限

一剎那便是永劫

從前慢

木心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晨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沙揚娜拉

徐志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恰似水蓮花不勝寒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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