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老槐樹

家鄉的老槐樹

樹中,有我的至愛,那便是槐樹;花中有我的至珍,那便是槐花了。

孩提的記憶裡,我家門前有兩棵高大俊美的槐樹,枝條盤虯,枝葉婆娑。春天,新綠初生,樹披翡翠,冠環碧雲,美極了。夏天,偌大的槐蔭便成了人們乘涼休憩的好地方。槐樹清清爽爽乾乾淨淨,從不落下毛毛絮絮的什麼東西,那股清新典雅的香氣為人們所最愛。

老槐樹是有靈性的,有好幾十年的樹齡了,它目睹著我們出生和成長,是滄桑歲月和悠悠歷史的見證。於是,人們總喜歡在槐蔭下寄託點什麼吉利的念想,喜歡在這裡小憩閒聊,這裡常常人滿客多,熱熱鬧鬧,久而久之,成了村裡人聚集的熱點之地。

至於孩子們的童年,絕沒有今天的小朋友那樣奢華,偌大的槐蔭下是我們的露天“幼兒園",在這裡,女孩子唱歌,跳舞,作遊戲;男孩子鬥蛐蛐,捉鳴蟬,打彈子……二哥常坐在樹下石板上看"水滸傳"的小畫書,而小小的我總是仰望蒼穹,望穿槐葉,不知在遐想些什麼。

家鄉的老槐樹

清明過去,百般紅紫鬥芳菲之時,槐是決不甘寂寞的,那雪白一片的槐花便是她獻給春天的傑作。槐花的雪白潔淨芳香讓你醉了又醉,你甚至會認為,她的淡雅之美絕對勝過春天所有的奼紫嫣紅和桃紅柳綠。

然而槐花的美絕不僅僅是外在的,她具有實實在在的內涵和一顆悲天憫人的心。今天,槐花是我們餐桌上的珍饈美味,而在那物質匱乏,溫飽還成問題的年代,便是我們的“救命飯菜"。

清明過後,槐花便含苞欲放了。人們都做好了工具,將長長的竹竿綁上鉤搭,準備鉤槐花了。每每此時,媽媽就開始洗濯不用的洋麵口袋,純棉布的,裝五十斤麵粉的口袋,以備裝槐花用。

放學後和星期天,我們都在忙忙碌碌地摘槐花,在幼小的心田裡,從小種下了為了生存與自然災害做鬥爭的堅定信念。門前的大槐樹上的槐花早已給大家嚐了鮮兒,而鐵路邊的一樹樹槐花正在向我們招手。夠槐花需要好的技術,絕對不能傷害到樹體,槐樹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摘槐花不折斷槐枝是我們的原則。二哥是夠槐花的高手,只見他靈巧地舉起鉤搭,靠近槐枝,只輕輕一扭,一朵朵白花便掉到了我的手裡,那股芬芳也便撲鼻而至,深深地吸一下鼻翼,一股清香直沁心脾,輕輕一捋,如雪花般的槐花便落進口袋裡。

家鄉的老槐樹

一個季節會捋幾口袋,曬乾,儲放起來。媽媽總說:"到了災年,這是救命的好東西,不能糟蹋了。"吃的時候先用水泡發,裹一層面,拌勻後上籠蒸,出鍋後潑油拌上鹽和蒜汁,味道真不知有多麼香甜可口呢!

槐樹,槐花象母親的乳汁在災荒年月給了我們多麼珍貴的補養和希望!歲月年年,每當仲春時節,望著滿樹雪白的槐花,對槐樹的感恩之情油然而生,遐思連連,繾綣難已。

一九六零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地裡幾乎顆粒不收。那時的我跟著大哥大嫂在重災區上學,又趕上“吃食堂”,愈加雪上加霜,“飢腸轆轆"這詞彙是每個人詞典裡都常常遇到的。那時候我們最盼望的是看到媽媽矮小的身影,她每次的到來都帶來欣喜和希望一幾大袋幹槐花;媽媽來了,給我們的生活帶來無限生機,猶如蔫頭耷腦的一棵小苗迎來了陽光和雨露!

放了學趕緊回家,一進門,就聞到蒸槐花的銷魂香味:"媽,是今年的新槐花嗎?"“是呀,專門給你們曬的!"於是,我們就開吃了,因為困難時期並沒有好的佐料,只是拌了些鹽罷了。然而大家吃得真香!我以為此生再沒有吃過那樣香甜的槐花飯!也不會再有什麼饕餮大餐能與之相比!

家鄉的老槐樹

姐姐住得離我們不遠,她已有了孩子。因為缺乏營養,姐姐患了浮腫病。媽媽每次也要給她送去一面袋槐花。小外甥其時有二三歲,非常可愛,見了矮小的姥姥,就會不停地"撓撓""撓撓"地叫。媽媽就給他們蒸槐花飯吃,就這樣,千里之外山野之地的槐花流進了姐姐一家的血液裡,漸漸地姐姐的浮腫煙消雲散了,姐夫走車也有精神了,至於小外甥,長大後也高大健碩,每每講起小時吃槐花飯的經歷,他就津津樂道地說:"姥姥的蒸槐花真好吃,直到現在我還愛吃,怎麼就吃不煩呢?"

夜裡,我夢到千樹萬樹的槐花開了,雪白芳香,沁入心脾……。

陳秀瑛,網名,芳菲(秀瑛),中學語文教師。出生於一九四七年十月。九十年代在西安晚報發表過回憶性散文巜爹的背影》,《親孃套肩裡》,後又在文化藝術報發表散文《無悔的付出》等,後擱筆二三十年。巜父親》是《爹的背影》的一個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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