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歸來,雨雪霏霏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在漫長寒冷的嚴冬裡,最美好的事莫過於坐在溫暖的火爐旁,搓著手聽柴火燃燒的畢剝之聲,看窗外如鵝毛般大的雪花鋪天蓋地地落下。然後,煮上一壺好酒,等一個人來共飲幾口熱熱的燒酒,閒談紅塵舊夢,笑論古今世事。

紅嬌今日便是如此。她早在下午三點就關了店門,回家匆忙地換上了自認最好看的一身衣服,又用化妝品在臉上密密地塗抹了好一陣,只是眼圈底下的青黑怎麼也遮不住。也許是平日半夜或凌晨進貨卸貨的必然結果,也可能因為廉價化妝品的效果太差。

她拿起了僅有的口紅,如蜻蜓點水般迅速掠過嘴唇,拿手指把那一小點紅用力抹開了。雖然效果不太好,但總是為她添了幾分喜氣。看著鏡子裡自己稍顯青黑的臉色,紅嬌微微嘆了口氣。

化完妝後,紅嬌自己發了一會兒呆,時而微笑,時而眼裡顯出驚喜的光芒,時而雙眉顰蹙。

直到一聲柔和卻無情緒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北京時間為您報時,現在是19點整。”紅嬌才從思索中驚醒,手忙腳亂地找出一瓶平日裡捨不得喝的好酒,將爐子架上籠起火來,又添了幾塊炭。今晚,她的丈夫李濤將回家一趟。

今我歸來,雨雪霏霏

李濤是個生意人,常年在外奔波勞碌。為了談成一筆生意,他不知睡過多少次冰冷的候車室,在凌晨三四點跳上駛向不同地方的列車,在冷冽的寒風中拖著冰冷疲倦的身軀匆匆赴約。一年中,他也只有幾天得閒的功夫,這時他便會難得地奢侈一次,買上一張最快的回家的車票來看紅嬌。

今天,便是李濤回家的日子。中午時紅嬌才和李濤通過電話,他說最遲晚上8點到。

如今鐘錶的指針越接近8點,紅嬌便越是坐立難安。她一會兒起身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野貓從破了的窗戶口進來偷吃她特地為丈夫準備的佳餚;一會兒又擔心自己的鬢髮散亂了,忙去鏡子前理一理;一會兒又扒著窗戶看樓下的行人,想找出那一抹熟悉的影子。

終於,8點到了。紅嬌期盼已久的敲門聲卻一直沒響起。

8點一刻。8點半。9點整。9點半。

今我歸來,雨雪霏霏

紅嬌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由得著急起來。她拿起了電話的聽筒,正準備撥號時,手指又縮了回來。打電話就得浪費話費,李濤和她都心疼。想了想,她還是將聽筒放下了。

又過了半小時。紅嬌實在忍不住了,衝到電話前就要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這時,她聽到了一陣最悅耳、最讓人開心的敲門聲。她飛也似地跑去打開了門,撲進了來人的懷裡。

李濤也丟了手中的行李,緊緊地摟住了紅嬌,他衣服上的雪碴讓紅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李濤看見忙說:“快進屋吧,門口風大,可別把你凍感冒啦。”兩人便相擁入門。

紅嬌張羅著把飯菜端上桌來,又倒滿了兩杯酒,遞給了李濤一杯。李濤笑著一飲而盡,細細地端詳著紅嬌的面頰,憐惜地碰了碰她有些斑白的鬢角,只說:“你瘦了。”紅嬌盯著丈夫青黑雜亂的胡茬,以及那被凍出了幾道口子的絳紫色嘴唇,不由得眼圈一紅,強笑道:“這次回來住幾天?”

李濤嘆了口氣:“本來想著多待幾天。剛才趙老闆來了電話,有急事要辦,明天一早就走……”“明天?”紅嬌失聲輕呼,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今我歸來,雨雪霏霏

李濤點點頭,扯開了話題:“媽最近怎麼樣?小寶呢?”紅嬌說:“媽這幾天都在大姐家住著,病情穩定了很多。小寶剛睡下,最近他學習有進步,每次我去學校時老師都直誇這孩子爭氣呢。”

李濤欣慰地說:“那就好,上次花了個千八百的藥沒白買。”紅嬌又問李濤生意如何。李濤嘆了口氣:“今年經濟不太景氣,很多單子談不攏。不過你也別太擔心,熬過年底就好了。”

紅嬌皺了皺眉,說:“好歹雖然靠人做,也講個天時地利。你在外面別太累著自己,要是累出什麼毛病可怎麼辦?今年雖然不比往年,省省還可以過下去,只要一家人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喜事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李濤點頭稱是。說話間,他們已吃完了飯,草草收拾了下,便熄燈安寢。

第二天,雪住了。天矇矇亮時,李濤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一輪朝陽剛躍出地平線,靜靜地照在睡得香甜的紅嬌的臉上,照在李濤提著行李的手上,照在每一個早起為生活奔忙的人身上。看著霞光萬丈,李濤笑了,又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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