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韓國曾有過是否要遷都的爭論。
韓國五千萬人口中的一半左右集中在首都圈(首爾977萬+仁川295萬+京畿道1308萬)，這造成了交通、環境和生活上的一系列問題。加之首爾離朝鮮過近，也有安保上的疑慮。為了解決上述問題，盧武鉉政府時期提出遷都中部的計劃。由於政黨頻繁輪替和其他種種原因，截至目前韓國的首都依然是首爾。但在這十幾年的紛紛擾擾中，一座嶄新的城市卻實打實地忠清道的荒野中悄然顯出了雛形。2012年，以“行政中心複合城市”作為定位的世宗市正式成立，韓國政府一些部門逐步南遷。
六年多的時間裡，這座城市慢慢成長，迄今已擁有三十多萬人口。漫步世宗街頭，林立的吊車是最尋常的街景；完整的城市規劃也讓這裡的一切都秩序井然，沒有首爾等老牌大城市的雜亂喧鬧。“方興未艾”是世宗市區給我最深的印象。不過，世宗市的郊區仍然和韓國大多數農村一樣，面臨著人口外流，經濟活力不足等種種問題。如何弭平城鄉差距，如何進一步再建設，都是未來的課題。
這一次，請大家跟隨我的腳步，看看這座“韓國版的雄安”如今是什麼模樣。
１.世宗在哪裡？
2012年之前，“世宗”僅僅是個歷史人物的名字。世宗大王本名李祹，是朝鮮王朝的第四代國王。他治國有方，文武雙全，在位期間使朝鮮王朝的國力達到鼎盛。他還帶領學者創制了韓文，也就是目前朝韓兩國用於記錄朝鮮語的文字。作為明君，世宗大王受到韓國人的廣泛尊敬。一萬面值韓幣上有世宗的肖像，首爾光化門廣場上也有他的坐像。而如今，韓國唯一以人命名的城市也得名“世宗”。
（朝鮮半島上以人得名或改名的城市還有朝鮮的金策、金貞淑、金亨權、金亨稷。1995年之前韓國有以古代名將李舜臣的諡號命名的“忠武市”，後來與其他縣市合併。）
世宗像(來自網絡)
世宗市在首爾南偏東南方向，直線距離一百三十多公里，主體部分是原忠清南道的燕岐郡，此外還併入了原公州市和清州市的小部分轄區。從首爾坐火車去世宗，普速大約一個半小時，高鐵在四十分鐘左右。從下圖可以看到，世宗東面緊鄰忠清北道的省會清州，南面是韓國中部最大城市，鐵路樞紐大田，西面是忠清南道的老省會公州，北面則隔天安與京畿道相望。與多個省級行政單位接壤對世宗市的發展來說既是機遇，也是阻礙。
世宗市的位置(轉載自行政區劃網，感謝原作者)
之前我們提到，世宗市是以原忠清南道燕岐郡轄區為主體建立起來的。世宗主城的建設沒有選擇在縣城裡大拆大建，而是在縣南部的農村地區另覓新址。因此，現在的世宗市境內有兩塊建成區，一塊是老縣城“鳥致院”，另一塊才是大家一直有所耳聞的“新首都”。兩者之間相距十幾公里，有縣道和公路連接，不堵的情況下坐公交大概半小時。
世宗市的兩塊建成區
由於世宗新城裡沒有火車站，探訪時我選擇從首爾坐火車到老縣城“鳥致院”，簡單逛一逛之後再轉公交前往新城，最後坐BRT轉高鐵返回首爾。出發前用韓鐵的APP買了票，生成了下面這樣的電子車票。乘車時不用換票也不用掃碼，只要確保手機有電，在查票時能打開頁面就可以(很少查票)。因為住得比較偏，我坐火車一般不去首爾站或龍山站，大多都是在永登浦站坐無窮花號。
去程電子車票
2. 老縣城鳥致院：是靜謐，還是落寞？
世宗市轄區內的老縣城名叫“鳥致院”，行政級別上屬於“邑”，相當於中國的“鎮”。“鳥致院”這個地名的由來已經無從考證，不過可以確信的是，最晚在18世紀末，這裡就已經形成了集市。20世紀初，連接首爾和釜山的鐵路鋪到了這座小城。十幾年後，通往東面內陸地區的忠北線在此與大動脈京釜線匯合。
普鐵時代，從忠清北道省會清州出發的火車需要借道鳥致院才能南下北上，忠清南道的老省會公州則沒有鐵路經過，當地人出遠門必須來此地坐火車。兩座省會城市鐵路運輸的不發達，導致客流聚集於此，使這裡成為了韓國鐵路網絡上的一個小樞紐。不過由於忠北線的等級不高，鳥致院最後只發展到“鎮”的規模。在那個火車可以拉來城市的年代，這裡沒能誕生石家莊那樣的傳奇。
世宗老縣城略圖
鳥致院的建成區不大，分佈在鐵路京釜線兩邊的南北狹長地帶裡。小鎮東邊有一條叫做“鳥川”的河流，河的東岸就是忠清北道轄區了。截至2018年12月，鳥致院的人口在4萬5千左右。這數字即使對一個縣城來說也非常少。
高鐵線路從首爾一路南下，在離鳥致院不遠的清州市五松站分叉，一條前往西南部全羅道，另一條前往東南部慶尚道。鳥致院站被轟然到來的高鐵時代拋棄，不過由於依然承擔著普鐵小樞紐的作用，加之是世宗市境內規模最大的火車站，這裡至今維持著二等站的地位。
世宗市最大的火車站：鳥致院站
下圖站牌中的芙江和全義也是世宗市境內的鐵路客運車站，不過停靠車次非常少，而且僅有最慢的無窮花號停靠。
鳥致院站牌
我從首爾永登浦站乘坐無窮花號，耗時一個半小時到達世宗市鳥致院站。韓國普鐵列車的準點率似乎並不高。我兩次乘坐無窮花前往忠清道，都是在京畿道境內就開始晚點，儘管延誤時間比較短，在10分鐘左右。
無窮花號的水牌
我乘坐的是首爾龍山開往麗水世博會站的1503次列車。這趟車的終點是朝鮮半島南端的一個海濱城市，和浙江麗水重名。當地在2012年舉辦過世博會，出於紀念目的，世博會結束後站名一直沒有改回來。大家可以看到，韓國的火車水牌上不標車次。
鳥致院站臺
京釜線上，鳥致院是無窮花號的必停站，不過看起來客流並不多。車站明顯有些年代感，但整潔安靜。通道依然使用以前的磨石子地面，讓人有一種回到了九十年代的感覺。
鳥致院站地下通道
鳥致院站5臺6線，1號站臺是忠北線的到發站臺。2/3站臺停靠釜山方向南下列車，4/5站臺則是首爾方向北上列車。
鳥致院站的軌道
鳥致院站的候車室非常小。就像下面照片裡那樣，整個候車室裡只有五排凳子，四十幾個座位，後面就是兩個售票窗口。週日上午，車站裡乘客零零散散，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鐵路二等站。
鳥致院站候車室
火車站上下月臺的通道同時也是鳥致院居民們穿越鐵路的通道。也就是說，其實這座車站是完全開放的，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自由地跑到月臺上去。只要你有票，不經過候車室也可以全自助地搭乘火車。
鳥致院站跨越鐵路的通道
鐵東那一邊的站前是一個小環島，那裡算是老縣城最熱鬧的地方。前往鄰近城市，各鄉鎮以及世宗市新城區的公交都從站前環島出發。
和韓國其他地方小城市一樣，鳥致院的街道非常乾淨，但有一個特別明顯的現象：整個城市非常安靜，很少看到行人，哪怕是在最熱鬧的火車站附近。你可以說這座小城歲月靜好，也可以說它不是很有生機。
鳥致院站前的環島
火車站邊的這條小街，各種各樣的招牌，還算整潔的路面，稀少的行人，模樣各異的私房。這裡的氛圍總讓我想起以前去過的臺灣南部小鎮，除了寒冷的天氣，其他似乎都有點相似。
老縣城裡的街景
這些年來韓國的外國務工者越來越多，鳥致院也不例外。小城街道上不僅有漢語和越南語的店招，我甚至看到了看到一家小超市的招牌用高棉語標註，還掛了柬埔寨國旗。火車站前也不乏膚色各異的行人路過。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這些外國人，這裡會冷清成什麼樣。
老縣城裡的街景
沿著火車站前的大街走五分鐘左右就能到汽車站，這裡同樣門可羅雀。相比長途汽車，這裡更多地停放著休息的城鄉公交。司機們三三兩兩紮堆閒聊，出租車長時間停著等待客人。
老縣城汽車站門口
當地最大的世宗傳統市場裡賣各種食品果蔬，小商品乃至服裝。不過即使是星期天的上午，這個市場里人依舊不多。前幾天去了首爾老城區的廣藏市場，裡面的水洩不通和這裡的空空蕩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世宗傳統市場
鐵路西邊居民不多，因此沒有設廣場，只有一個樓梯和無障礙電梯連接穿越鐵路的天橋，街道兩邊各有一個公交站。為方便居民到老縣城來坐普速火車，世宗新城區有一趟公交開到鳥致院鐵西，不過班次間隔非常長，50分鐘一趟。事實上來這兒坐火車的新城居民也比較少。
鳥致院站後通道
由於一邊是鐵路，一邊是小山，相對於車站東面的環島一帶，鐵路西邊連店家都很少，顯得更為冷清。
站後空蕩蕩的道路
火車站附近有整個老縣城裡的唯一一座公園。其實說起來，這是一座烈士陵園，主要目的是紀念抗日英烈，但裡面也放了長椅和健身器材，裡面的人大多是去鍛鍊和聊天的大爺大媽。
鳥致院烈士陵園
紀念塔旁有一座碑，上面用韓文與漢字混書的方式寫了建園目的和紀念烈士的文字。碑上出現的依然還是老地名“燕岐”。右邊第一行寫著“燕岐出身獨立義烈名士崇慕碑”，而不是“世宗出身”。
用碑文紀念從燕岐郡走出的抗日英烈
我不知道當“新首都”落戶燕岐郡的消息剛被公佈的時候，整座縣城裡的氛圍是怎樣，小城裡的人們又在想些什麼。短短几年間，這裡的行政歸屬從“忠清南道”變成了“世宗市”，這裡的人從“燕岐人”變成了“世宗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鳥致院市場”也變成了“世宗市場”。然而小城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為“世宗”這個響亮的名字發生太多改變。
這裡仍然面臨人口流出和老齡化的問題，這裡的街道和市場在週末還是空空蕩蕩。十幾公里外那座欣欣向榮的新城和這裡沒有太大關係，似乎僅僅是被複制後粘貼在了這裡的一塊空白處。新城居民的生活通過大巴和高鐵直接連接首都首爾和中部最大城市大田，很少與此地發生往來。未來即使城市擴張，新城和老城由於發展方向不同，也連不成一片。
世宗的老縣城面臨著“燈下黑”的窘境，也許今後它依然是守在鐵路邊的安靜小鎮，延續著過去一百多年來的狀態。
小鎮上的河流“鳥川”是世宗市和忠清北道的界河。
左側為世宗市，右側為忠清北道清州市
下一篇，我們將介紹世宗新城的規劃藍圖以及落實情況。敬請期待~
閱讀更多 雅筑Azure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