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花城匯散步，又開始下雨了。這裡猶如上海陸家嘴，是廣州金融機構集聚之地，地標小蠻腰和東塔西塔，高聳入雲，燈火璀璨……
走著走著，看到咖啡館，想到瑞幸。4月2日“自爆”激起千層浪，不僅引發股價一度暴跌超80%，也讓全世界的金融從業者知道了這家財務造假的中國公司。次日中國平安即回應瑞幸投保董責險事宜：已收到理賠申請，正在進一步處理中。
雨水落在池中，激起陣陣漣漪；夜幕襯映燈火，掩飾層層渾濁。
真真假假，世間無常
1月31日渾水調研公司（Muddy Waters Research）發佈了長達89頁的做空報告。周密的調查、詳實的數據、精確的測算，來論證報告的主題——瑞信咖啡：欺詐+基本崩潰的業務（Luckin Coffee: Fraud + Fundamentally Broken Business）。報告分二個部分，第一部分，65頁篇幅的各種舉證，說明欺詐；第二部分，24頁闡述瑞幸商業模式的五大缺陷，說明2019年3季度前已經基本崩潰的業務。
報告發布後並沒有立即引爆。做空當天瑞幸股價跌了一成，盤中最低跌至26美元。在瑞幸出具澄清公告，獲得各大投行分析師支持之後，股價甚至重回40美元高位，直到二個月之後，腰斬再腰斬再補一刀。
富途資訊說得好：暫且不論瑞幸咖啡所謂的“內部調查組”是否可信，“自爆”是否為瑞幸背後錯綜複雜資本力量自導自演的一場“棄車保帥”，瑞幸財務造假已經給中國公司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害，再次把善於造假的帽子狠狠地按在頭上。
已然如此，還能怎樣？先他爆再自爆，真真假假中盡顯世事無常，而且又是在這無常的疫情期間。貌似無常，也是有常，人性使然，人禍使之。
熙熙攘攘，皆利來往
自從大量中國公司登陸海外資本市場以來，中國公司頻頻遭到做空機構獵殺，十幾年來的做空事件已經數不可數。今年以來已經有58同城、嘉楠科技、跟誰學、晶科能源遭到不同機構輪番做空。有時候想想，國內的上市公司時常獵殺股民，到頭來多以罰款了事；到了國外卻被做空機構獵殺，直接蒸發市值，甚至從此消失。
殺來殺去，獵殺被殺，都是一個利字。做空的常見操作是：在發佈做空報告之前，它們會向券商借入股票並高價賣出，然後發佈報告對目標公司進行打壓，在股價下跌後便以較低價格買入相應的股票歸還券商，獲取的利潤便是買賣的價差。
發佈報告的渾水公司，應該只是一個做空的平臺，一杆槍。那份89頁匿名提交的報告，就是子彈。獵手應該是隱藏在渾水背後的對沖基金。所有的盡調，所謂的真相，對其而言都是獵殺的子彈，獲利的工具而已。
造假打假，生態平衡
果然，燃財經報道，“從多個信源得到的消息彙總來看，做空報告的實際製作方，是一家投資管理公司雪湖資本。雪湖找到了三家諮詢公司——外資諮詢公司Third Bridge，本土諮詢公司匯生諮詢、久謙諮詢，來完成做空所需的調研工作。其中，Third Bridge協助早期的專家訪談環節，匯生諮詢和久謙諮詢執行後期的實地調查環節。”這項為了獵殺的調研工作，從去年夏天就開始了。甚至可以再往前推幾個月，2019年5月17日，瑞幸咖啡登陸納斯達克融資6.95億美元，成為世界範圍內從公司成立到IPO最快的公司，那一天，伴著納斯達克的幸運敲鑼聲，瑞幸就不幸成了一個做空的標的被瞄準了！
猶如投資與投機，相生相伴；做多與做空，朝夕相處；造假與打假，也是孿生兄弟。在資本市場很少有打假天使，因為得到真相、為了真相都是要付出巨大努力與不菲代價的；因為打假的與造假的，往往擁有一樣的薅羊毛動機，只是來來往往的路徑不同，選擇的羊毛品種與來源不同。
在商言商，橫店莫逛
4月2日，瑞幸承認22億業績造假。
4月3日，中國證監會高度關注，對該公司財務造假行為表示強烈的譴責。面臨投資者鉅額索賠及美國證監會重罰，消息傳到消費端，線下店即刻門庭若市，爆單恰如擠兌。據網上截圖，董事長陸正耀中午發佈一張圖片，“今天更要元氣滿滿，我們加油。”
4月4日，舉國默哀……
涉事高管及員工，現已被停職調查。瑞幸咖啡董事會已委託由獨立董事組成的特別委員會及其委任的第三方獨立機構，進行全面徹底調查。公司會第一時間向公眾披露調查結果，並採取一切必要的補救措施，不迴避就此事帶來的一切問題。
對於任何涉事人員，公司將保留採取法律手段的權利，不會包庇，絕不姑息！
公司也將深刻反思懺悔，強化內控合規。與此同時，公司會持續服務社會，保持正常經營，穩定員工和門店業務。
突然想到了樂視賈老闆，和瑞幸咖啡創始人錢老闆們，是不是都在橫店浸潤多年？
潮起潮落，裸人露相
巴菲特曾經說過：“只有在潮水退去時，你才會知道誰一直在裸泳！”同理，只有在被做空時，你才會知道誰一直在講故事，講多了就是騙子。
芒格最近在股東大會上說：“輕鬆賺錢總是導致沒有底線，我認為現代金融沒有想象那麼美好。”同樣，神話與童話交織的上市故事也總是導致沒有底線，我認為那些動輒創造了什麼記錄的人與事，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真實。
巴菲特說永遠在走正道，因為正道不那麼擁擠。所以他一生財富的99%，是五十歲以後創造的。
芒格財富的很大部分來自於賣出自己後來發現買錯的東西。“你當然得改變自己的看法。我努力摒棄教條，而大多數人努力擁抱自己的弱智想法。”
欽佩這兩位老人家，不只是他們創造財富的能力，而是他們老當益壯的心態、心情、心胸，以及活到老、學到老、幹到老的踏實精神。
表裡表外，彪者閃亮
燃財經稱：這份神秘的做空報告，背後牽涉的當事人數量眾多，有發佈報告的渾水，有做空瑞幸的對沖基金，有參與訪談的行業專家，有執行調研的諮詢公司員工，還有實地蹲點的實習生。據悉，做空機構動員了92名全職和1418名兼職，在全國45個城市的2213家瑞幸咖啡門店，錄下了大量的監控視頻，從10119名顧客手中拿到了25843張收據。
瑞倖進行造假的方式，集中在以下幾點：
1，用取餐碼跳號的方式，誇大門店訂單量；
2，誇大商品的銷售單價，實際單價要遠遠低於瑞幸公佈的價格，膨脹幅度為12.3%；
3，誇大平均每筆自提訂單的商品數量；
4，多報在分眾傳媒的廣告支出，虛增門店營業利潤。瑞幸沒有真正超過門店層面的盈虧平衡點，實際損失高達24.7%-28%。
這樣看來，毫無疑問，幾乎所有的日常統計報表，都是有問題的。表裡表外，兩個世界；數據之間，天壤之別。這是一場有組織有目的的系統性造假，彪悍的作風，將彪炳於中概股，將之前所謂“是國貨之光，割資本主義韭菜，請全國人民喝低價咖啡”的標榜，化為滿地雞毛。
渾水摸魚，豈能撈泥
做空機構和調查公司，是資本市場生態圈中不可或缺的組成。做空是正常的市場行為，只要他們的一切活動沒有不合理不合法的成分，那麼就有利於通過市場手段淘汰劣質公司、降低系統風險。
發佈匿名報告的渾水公司創始人卡爾森·布洛克（Carson Block）有點意思。他畢業於南加州大學，主攻金融輔修中文。後來又攻讀了芝加哥肯特法學院的法學學位。2005年來到上海就職於一家美國律所。2010年回到美國創立渾水，專注於做空中概股。
分眾傳媒、新東方、好未來、輝山乳業、安踏體育這些投資者耳熟能詳的公司，都曾經是渾水的做空目標。看這個人的履歷背景，簡直就是一箇中國通，是為渾水摸魚而定點訓練、定製培養的專業人才。別人在渾水摸魚，而且不是一般的魚兒，摸的都是大魚；我們就不要跟著起鬨，尤其是這幾類聲響，絕對會影響我們的成長——
其一，抨擊有理有據的做空機構和調查公司，忽視做空機構對淘汰造假企業的作用，以及為什麼渾水做空的成功率如此之高？
其二，缺乏足夠的反省，卻習慣性地敏感於面子。“為了一杯薅資本主義羊毛的打折咖啡，弄丟了中國公司、中國人在國際上的聲譽，這買賣哪裡划算了？”
其三，套路般地上綱上線到政治。“一些美國政客，一直想把中國企業逐出華爾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當一些美國政客愁著找不到中國企業把柄的時候，瑞幸咖啡自己送上門來了，給他們提供了攻擊中國企業的把柄。”
不管什麼水，別人在摸魚，我們不能跟著只撈泥巴，太沒有必要了。我們應該好好學習，讓瑞幸成為教材教訓，除了不做假賬，更要練得一手善於盡調的好功夫！
至清無魚，道高一丈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水之渾可以練漁。
歸納總結渾水報告，其整套盡調體系，對專業的投資機構或調研公司而言，都是常規的相互滲透的做法：查閱資料+實地調研。調查內容的架構設計上，無外乎涉及公司及關聯各方，供應商、客戶、競爭對手、行業專家等各個方面。最後根據實際調研的結果，引導重新評估公司的價值。
我覺得可圈可點之處，在於龐大的樣本數量與覆蓋面，在於執行力，在於監督抽查複核。一句老話，魔鬼在細節中。
參見以下走訪瑞幸門店的工作流程——
上班自拍一張，含門牌/到店先數作為數量/注意取餐檯，一人帶多個算1個，多人帶一個算1個，騎手取餐看袋子數量，記錄手上或者身邊有餐的，畫正字/全程必須在場，除開廁所（時間控制儘量短）切勿離開/下班自拍一張，含門牌。
然而，還有一句老話，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個道，就是不做假賬！
中國前總理朱鎔基很少題字，但他卻在2001年為中國新成立的三個國家會計學院網開一面，親筆題寫了校訓——不做假賬。其中為北京國家會計學院題寫了十六個字：誠信為本，操守為重，堅持準則，不做假賬。這個題詞意義深遠，不僅是國家會計學院的校訓，更是對全國一千多萬名會計人員以及所有企業家的職業操守提出了要求。
真真假假，世間無常
熙熙攘攘，皆利來往
造假打假，生態平衡
在商言商，橫店莫逛
潮起潮落，裸人露相
表裡表外，彪者閃亮
渾水摸魚，豈能撈泥
至清無魚，道高一丈
——大頭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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