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首先給人一種厲害的感覺，有某種天然的凜凜傲氣。這種傲氣對於統帥，對於武將，乃至對於一家之主的家長來說是寶貴的、難得的，而對於任何階層的女人來說，就未必是吉祥了"。白鹿原上智者朱先生"注視著白靈的眼睛，甚至覺得這雙眼睛習文可以治國安邦，習武則可能統領千軍萬馬"。作家陳忠實在小說《白鹿原》中對於白靈那雙眼睛的描寫，構建了她在原上人心中就是那傳說中的那個"白鹿"精靈的形象。
《白鹿原》在中華民族上半個世紀風雲變幻中一個西北農村的典型環境下，塑造了30多個生活在男權宗法世界裡的女性形象，體現了作家對男權社會中女性生命和生存狀態的理解。白靈便是白鹿原上奮起抗爭、投身革命的最光彩照人的新女性形象，也是作品中女性叛逆者的代表人物。
一、出身禮教和宗法森嚴的族長之家，卻有著一顆勇於叛逆的心
白靈生長在封建禮教和宗法制度森嚴的族長白嘉軒之家，雖然自幼受到家族宗法文化的薰陶，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受到嚴重的影響。她漂亮、活潑、可愛、張揚，由於白嘉軒對她的疼愛，個性能得以健康的發展，先是免遭了纏足之苦，又成了第一個進私塾讀書的女孩子。在合乎天性的自然發展中，白靈漸漸流露出叛逆的個性：在讀完私墊後，父親不讓她再讀書時，她一個人偷偷地跑到西安城投奔二姑家和兩個表姐一起上學。
當白嘉軒找到她時，她把大鐵剪子支在脖子上以死抗爭，倔強的白嘉軒面對心愛的女兒只好妥協了。隨著年歲與社會經驗的增長，白靈所反抗的世界也越來越大。當父親給她許下親事，把她鎖在家裡逼她完婚時，她毫不妥協地逃出來，縱使父親以斷絕父女關係相威脅，她也決不屈服。她走出白鹿原，與鹿家的子孫一道在城市、根據地或在抗日前線頑強地奮鬥。
白靈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實現了自己奮鬥的目標。她積極勇敢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且在革命工作過程中，放棄了與自己不同政見的男友鹿兆海而選擇了共產黨人鹿兆鵬。她和鹿兆鵬在革命的血雨腥風槍林彈雨中，情投意合並肩作戰，一次又一次出色完成了黨所賦予的使命。
二、 面對父親強加的包辦婚姻，她的反抗比男人更徹底更決絕
面對父親強加在自己頭上的包辦婚姻，白靈甚至比鹿兆鵬都要果敢、堅定。鹿兆鵬是以逃避的方式來反抗父親強加於他的婚姻，而白靈是以堅定拒絕的方式來反抗，把婚姻的自主選擇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白靈的對現實社會的反抗，最明顯的還是體現在她的婚戀道路上。她有新思想，有膽略，有智慧。
在對待封建落後的包辦婚姻上，她不顧父親的臉面，毅然決然地用一張字條兒，擅自退掉自幼定下的親事，並不是她不孝，故意和父親作對，而是她壓根就認為拒絕一門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是天經地義的。作為一個白鹿原的女人，她表現出男人們都少有的堅定、果敢，這正是一個漸漸覺醒的新時代女性現代婚戀觀的表現。
白靈是受過都市現代文明教育的新女性，她的愛情婚姻觀是建立在心靈層面上的情感默契，而非世俗的倫理道德、金錢地位可以取代。在愛與不愛、嫁與不嫁的人生重大問題上，白靈毫不含糊，清醒地加以把握與抉擇，決不接受強加於她的無愛的婚姻，哪怕這種強加的意志來自於自己的父親、昔日的戀人，也絕不接受。
三、她渴望自由和平等，革命實踐使她成為具有堅定信仰的人
白靈從一名封建傳統家族的叛逆者，到成為一個對自己和社會有清醒認知，以果敢的行動參與社會改造的革命者，她所代表的精神，富有時代和階級的內涵，顯得更有深度、更有廣度、更有魅力，也更經得起風雨考驗。白靈認為人應該是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一樣，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於是她積極投身革命，配合鹿兆鵬，處決叛徒；組織學生運動，砸陶部長一磚頭……
白靈反抗的最高境界，是對既定的不公正的社會秩序的反叛。在國共第一次合作時期，白靈和鹿兆海這一對情侶用投硬幣的方式決定各自的政治選擇，白靈選了國民黨，鹿兆海選了共產黨。但國共分裂後，當權的國民黨政府抓到共產黨員就塞進枯井的行為刺激了白靈，讓她在大是大非面前重新選擇了共產黨，寧願過著危險的日子。對比白靈的選擇，鹿兆海由共產黨轉向國民黨的選擇要無奈和頹廢得多，而白孝文參加國民黨的保安營純粹是出於勢利的考慮，白靈比他們的政治選擇在胸襟與境界上要高出一大截。
小說曾多次通過朱先生的描述提及白靈的眼睛：白靈眼中透出的這種大氣是混合著善良、正直、堅毅、果敢、剛烈、聰慧等諸多優良品質而鑄成的。她眼中透出的光芒足以震顫人的心靈，這便是一個革命者流露出的堅定信仰的力量。
四、白靈悲壯的結局，揭示了那個動盪年代叛逆者處境更為兇險
讓人痛心的是，這樣一個有著優良品質的出色女性，卻被作者安排了一個凶死的結局。白靈獨自進城時，書中寫道："白靈自行進城的舉動，似乎驗證了鹿三早就預料著的危險，而不難卜算的更大危險還在後頭。"黨內鬥爭導致了白靈的死亡，看起來是社會歷史原因，而同時卻又暗合了白嘉軒、鹿三等儒家信徒的人生觀，因而書中唯一把握了自己命運的女性仍逃不出白嘉軒們的預料。一個封建家庭的叛逆者和徹底的革命女性，最終卻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悲劇的結局——犧牲在以男性為主體的政治漩渦中。
"白靈在"土窯裡像母狼一樣嚎叫三天三夜"，如果說這是她面臨死亡的一種大義與無畏，則更是一種白鹿精魂的傲然義氣。"你比我渺小一百倍"這是她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白靈不屈不撓的鬥爭，追求到了真正的愛情、事業，她是一名真正的叛逆者"。
總結：作者多次借朱先生之口，將白靈比作白鹿，告訴人們為之奮鬥的新世界，就是那個令白鹿原人津津樂道、心馳神往的白鹿，而白靈只是那個新世界、新社會的美好化身和象徵。
白靈短暫的一生正是"白鹿"精神的體現。她善良正直，勇敢堅強，既有不甘命運擺佈、勇於抗爭的精神，又有經過現代文明薰陶和革命實踐錘鍊的的富有主見、明辨是非的信仰。她的每一次出現，都彷彿給晦暗的現實世界帶來清新的氣息和充滿新希望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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