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盈的月下，星星、樹兒和我
今天是陰曆三月十三。
昨晚，天特別地乾淨，除了一個上凸的月兒，漂在那透著涼氣的夜的“海”裡，便就只有那些從月亮四周“發散”出去的星星了。
那些星兒，在這樣明亮的月光裡，自然是沒有多少閃爍的餘地的。隨著月兒的走近，它們，只是三三兩兩的，如一些欲慢慢睡去的眼睛，一會兒功夫，也便漸漸迷了起來，尋不到了蹤影。
東方天空的北側，那北斗星的勺兒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的，只是那些星點，比前幾天是要小了許多；它們，似乎只是些用細小的針尖兒，極其小心地，去刺破蒼穹而露出的光的影子。
漸盈的月兒，到底不是滿月，在這樣的天地間，你能看到的相對清晰的景象，是極其有限的。
但這樣也好，正好可以改變一下，自己那凡事喜歡較真的習慣。把一切朦朧起來，反倒讓內心失去了對不平的執著。
推門出院，外面海棠樹兒的影子，已是相當模糊了；一眼望去，只是黑黑的一片。而那些白天裡所看到的深紅色的花苞，全被這夜色掩藏了起來；只留一些樹的外側，那些高處較長的枝兒去伸向那月亮，這便到底能夠分辨出它的較為分明的輪廓來，——只是，那樣的一些枝梢兒的影子，已不再是冬天那乾巴巴直挺的樣子了；卻是毛毛糙糙的，且邊緣能泛出一些灰白的光來，——那是還沒有散開的新長的葉片了。
而附近拐角，那棵杏梅樹兒，它粗硬的枝杆，即便在朦朧的月色裡，也能讓人感覺到那凜然透出的堅強的力量。這樣彎曲著的灰黑色枝杆的影子，更像是那些武者的多隻手臂了，——它正一動不動地蹲在這月夜裡，是去採這明月之精華，造就一身好體魄的。
白天所能夠看到的，那一身殘留的花盡瓣落後的景象，此時，是看不到了。——但葉兒還沒有長出，在這樣的月光下，能顯現的，不就是一副枝椏裸露的僵硬的樹影了嘛。
至於旁邊的李子樹兒，它的白花，在白天時，是確也像白色的輕雲，去嫵媚了一方天地的。——而那從潔白中透出的柔軟溫情的樣子，是總能吸引住路人好奇的眼睛。但此時，在這還算明亮的月兒底下，除了一團模糊的白色之外，你是再也分辨不出，它與那還未曾開花的海棠，及花已凋敗的李子樹兒有著怎麼樣的不同了。
我還記得，那東西路兒的盡頭，是有著一棵高大的柳樹的。那一頭柔軟的“柳發”，高高地從屋的頂上伸出來，是總能吸引到我的目光。但此時，它彷彿是練了什麼隱身之術，便是一點也看不到了。
寧靜，是這樣的夜裡的主題；而月光，還不曾到達好處。
仰望那漸盈的月兒，還是用一塊薄的冰片來比喻，最是貼切。只是這冰片的身後，那塊藍黑的夜空所透露出來的寒氣，似乎要比這如冰的月兒更加深重了。
這是晚春的夜了。清明剛過，而涼涼的感覺，卻還是那麼襲人。我拉緊了外衣，向家走去。
此時，一個漸盈的月兒底下，一身繁花的李子樹的影兒，卻正和那花落香去的杏梅樹兒的影子連在了一起。
而身邊的，這許多正要開放的海棠，卻是默默地，與我一路相伴；——此時，它那火紅的花苞兒全隱在了這一片黑影之中。
天上，一些還不曾隱去的，極其弱小的星點，仍然在陪著那個不曾盈起來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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