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錄:說我自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在你自身和身外事物之間,存在著三層關係:第一種是你與身邊事物的關係;第二種是你與一切事物誕生之神聖原因本身之間的關係;第三種則是你與跟你生活在一起之人的關係。

痛苦,無論是對你的身體,還是對你的靈魂,都是一個罪惡。不過,在身體遭受痛苦時,就讓其表達出對痛苦的切身感受;而靈魂則完全有能力保持自身原有的平靜與安寧,甚至可以不將痛苦視為一種罪惡。原因在於,每一個判斷、動議、慾望和憎惡,都發生於靈魂深處,而沒有罪惡能追溯到如此高深之處。

沉思錄:說我自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只要你時常讓自己謹記如下話語,即可破除你的一切幻覺:就在當下,我完全可以運用我的能力來讓任何惡的事物遠離我的靈魂,各種慾念和焦慮也不例外;在我仔細觀察一切事物的時候,我要看清它們的本性究竟是什麼,而且我要依循其本性價值來發揮其最大作用。——記住,這是自然本性給予你的本領。

不論是在元老院,還是在其他場合,對任何人說話,都要適當,不要矯揉造作,用詞樸素直白。

奧古斯都的宮廷、妻子、女兒、後代、祖先、姐妹、阿格里帕、親戚、親信、朋友、阿雷夫斯、梅塞納斯、醫生和祭司們,——宮廷裡的所有人都死去了。然後再看看其他的,不單單隻考慮一個人的離去,來看看一個家族的覆滅,比如龐培家族;銘刻在墓碑上的,——他是家族中的最後一個。我們再想一下,他們的先祖如何焦慮著要有繼承人,然則,必然會有一個人成為家族的最後一個人。再次提醒你謹記這個家族的覆滅。

一言一行皆當井然有序,這是你的本分;如果每個行為你都已經盡心盡力,那麼當然心滿意足了;而在你實現這一基本目標的時候,是沒有人能夠阻止你的。——但某一外部的事物可能擋路。在你公正、嚴肅並考慮周詳地從事著某件事情的時候,沒有什麼能夠擋住你。——不過,或許其中會有某股積極的力量遭到妨礙。——只要你坦然面對阻力並心甘情願、竭盡全力地把重心轉移到正義之事上,那麼依然會萌生另一線希望,而擺在你面前的阻力也會隨之而去。這便是我們剛才所說的,自我調整的例子。

接受財富或成功的時候,不要傲慢;而且,要做好它們將隨時離你而去的準備。

沉思錄:說我自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如果你曾看到某隻斷手、斷腳或者一個被砍下來的腦袋,這些身體器官就這樣脫離了身體並躺在地上,這就是那些不滿於所遭遇事情之人的悲慘下場,這種人往往眾叛親離,做出反社會的惡行。如果你的所作所為已經使你脫離了自然整體世界,——這個造就了你且你始終屬於其一分子的世界,現在你切斷了與之的聯繫。——就算到了這一步,仍然有美好的神恩,只要使你自己再重新返回到這個整體中去即可。神並沒有賜予其他物種這一神奇的力量,在與整體分離割裂後,是無法重新統一到原來的狀態的。然則,神總是對人這一靈物有著特別的仁慈之心,使人類可以始終保持與宇宙整體的聯繫;如果一個人與其脫離了,神允許他再度歸位,重新與宇宙整體建立聯繫,並重新拿回屬於他的地位和份額。

由於宇宙本性早已給每一個理性存在賜予了其所擁有的各種力量,所以我們也因此而獲得了這一力量。宇宙本性早已在其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來改變和導正一切阻礙或反對它的事物,並最終使這類事物成為其自身的一部分。因此,理性動物也能使每一種不利因素轉變成另一種可以為他所用之物,並利用這一不利因素的本性來達到特定的目的。

不要因想象整個人生而不安。不要讓思想涉及所有可能出現的苦惱,不妨在每個場合多問問自己,到底有什麼無法忍受和熬不過去的?你肯定會不好意思坦承。其次,要謹記:將來和過去都無法給你帶來痛苦,能給你帶來痛苦的就是當下這一時刻。但是,只要你儘量去避免它,這種痛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你連這樣都做不到的話,那麼就去責罵你的心靈吧。

沉思錄:說我自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你現在能在維勒斯的陵墓旁邊看到潘瑟或帕加穆斯的身影嗎?能在哈德良的陵墓旁邊看到喬內阿斯或戴奧梯莫斯的身影嗎?簡直是荒謬的。那麼就算他們還在那裡,死者能知道嗎?如果死者真的泉下有知,他們會因此而高興嗎?就算他們因此而非常高興,難道這樣就能使他們永遠不死嗎?這些人最終都會變成老翁老婦然後相繼死去,難道這不是命運的安排嗎?那麼,比這些人晚一些死的人又會有什麼不同呢?所有的都是散發穢氣、流著血的皮囊。

哲人有云,如果你能敏銳地觀察,便可明智地做出判斷。

在理性動物的精神世界中,我沒有看到任何與正義相反的德性;我所看到的,是一種與貪圖享樂完全相反的德性,那就是節慾和自我剋制。

如果你戒除那種帶給你痛苦的觀點,那麼你的自我就可以得到完全的保障。——“自我”是誰?——就是理性本身。——但是,我自己並非理性。——那就這麼著吧。還是讓理性本身不要自相煩擾。但是,如果你的其他部分正在受苦,那就讓它自己表達感受吧。

沉思錄:說我自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對動物本性來說,感覺障礙是一種不幸。而且,對動物本性而言,衝動(慾望)障礙同樣也是一種不幸。對植物實體而言,也存在著某種功能障礙和不幸。所以,理解力的功能障礙,對理智的本性來說也是一種不幸。那麼,請把這些道理在你自己身上應用吧。痛苦或快樂有沒有影響到你呢?感官會留心體會這些。在你努力實現某個目標的時候,有沒有什麼阻礙著你的因素呢?如果你確確實實在做出這種絕對努力(即無條件或不遺餘力地去努力著),那麼可以肯定的是,這一障礙對你而言已經構成了一種不幸,因為你在本質上屬於理性動物。但是,假如你把事物的慣例也納入考慮的範圍之內,那麼其實你並沒有被傷害到,也沒有被妨礙到。不管怎樣,如果某個事物對理解力而言是特別適當的話,那麼便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撓到它,無論火、鐵器、暴君抑或是辱罵,它都不會受到影響。如果它被塑造成一個星體,那麼它就會一直是個星體。

說我自己給自己增添痛苦是不合適的,因為我從沒故意給別人帶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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