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能讓孔子大呼“天喪予”的男人,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死後能讓孔子大呼“天喪予”的男人,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宋人程、朱,喜歡談“尋孔顏樂處”。孔子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孔子又說:“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宋朝以後的人,喜歡將孔、顏連在一齊來講,這是很可注意的。

孔子一生的志願,是使周公的事業發揚光大,所以非常重視魯國。他全部學問的中心問題,注重在禮。我們只要讀《禮記》的《曲禮》《檀弓》,便可見禮的條目很繁瑣,尤其是喪禮,墨子就是反對孔子的禮。司馬遷《太史公自序》雲:“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也是說禮的繁瑣。孔子處在當時的環境裡,政治理想不能實現,便想用一種教育方法,實現政治的理想。孔子在六十歲以前,是從事政治,注意教育,六十歲以後,整個獻身在教育事業上。弟子三千,成名就有七十二賢。在弟子中,只有顏淵是孔子最得意的,其他弟子不如顏淵那樣被孔子讚歎不已,所以孔、顏合看,是很能得到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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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代文化,同農業自然是非常的接近。就好似工業文化同機器是接近的。農民終日在田裡,人與自然來比,自然太偉大,人太渺小了,所以人沒有力量同自然爭衡。中國人靠天吃飯的觀念便來於此。愈覺得自然偉大,愈覺得個人渺小,這樣就產生宗教,宗教觀念再演變,就成為後來的哲學。老子的思想也是這樣產生的。照道家的思想來看,自己既然渺小,就該一事不做,任天而行,這樣自然就是我,我就是自然,自然與我合而為一。儒家則不然,是擴大自己的人格以求同天。而《易經》所講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便是孔、顏的共同點。

莊子對孔子批評得最厲害,他也是反對孔子最激烈的人物,另一面卻讚美顏淵,莊子在《人間世》講顏淵的心齋那一段文字,非常重要。在這裡,孔、顏同天的精神,又是道家所承認的。

在《論語》裡,有一段孔子的自述: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一段話道理精深博大,不容易講,他給我們清清楚楚的啟示:做學問的功夫,要自己向內,才能有所成就,不應向外馳求。在孔門弟子中,能拳拳服膺於“仁”的只有一個顏淵。他只管自己教育自己,充實自己。孔子讚揚他道:“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失。”另一個弟子子張,他的精神是向外發展的。曾子這樣批評他:“堂堂乎張也,難與並仁矣。”孔門的教育是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完成自己。

孔子說:“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學什麼呢?即是立於禮。孔子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四十而不惑”,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即是判別事物的力量,已經通透於事理,無所疑惑。“五十而知天命”,此天命即《中庸》所謂“天命之謂性”,知天命即宋儒所謂“見性”。“六十而耳順”,朱注謂:“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這種境界是很不容易達到的。“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矩亦禮也。這種境界很高,很不容易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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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達到了這種境界,人的生活同自然合而為一,到了這種境界,時間與空間都沒有了。聖人的生命,雖然不能永遠存世,而天地一日不絕滅,聖人之道就永存於世。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如果你一天得道,就是你一天沒有死。同宇宙一樣的不會消滅,這種最高境界,不是渺小、自私的人所能達到的。可見聖學之不容易學,就在於此。

怎樣才能達到“仁”的境界?只有好學。孔子說:“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又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再說:“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這是孔子終日不息的好學精神。宋儒訓學為效,王陽明則訓為覺,程朱、陸王的異同就在於此。朱子一生的學問,就是在格物窮理,即“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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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好學,沒有一分鐘一秒鐘的放掉,這便是自強不息。不息的意義是自然宇宙本來具有,生命流行本來沒有一分鐘一秒鐘停息的。譬如電燈片刻性熄滅,我們就感覺不方便。人的身體也是片刻不停息,人應該這樣教育自己,假如以為力量不夠就不努力向學,這便是生命的哀息。為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克服自己的懶情,發憤自強自立,這樣就是君子自強不息的功夫。

孔子不許人有一秒鐘的偷懶,在孔子眼中不允許有絲毫的夾帶,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切都要透明透亮,沒有一分隱藏。在孔子弟子中,也只有顏淵深知孔子的偉大,師生彼此心心相印,最為默契。有一天顏淵感慨地嘆了一聲:“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這是顏淵讚揚孔子的話,很不好懂。按照文意的次序,應該分為三段來講:

第一段:“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第二段:“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第三段:“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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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深知每個弟子的程度,因材施教,慢慢地引導上路。弟子在未做學問之先,心量並不開闊,故先教以博之。這裡的“文”是指“六藝”,教人最先儘量去博學,在博學方面已做過功夫,再繼續做約功夫。就是把所學的消化,變成自己的能力,應用在日常生活上。

孔子全部學問,只有顏淵懂得最透徹,也只有顏淵身體力行,顏淵會用功,愈用功而愈知道孔子的哲理是圓的,上下四方都照顧得到。他的學問是絕對的,也就是博大精深,絲毫不能苟且。顏淵日夜不息地用功,也沒有達到孔子的境界,可是他的學問真有所得。真正會用功的人,才能體會到顏淵說的道理。他這一段話是立體的,而不是平面的,立體的觀念是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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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這樣讚歎他的:“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孔子對顏淵說:“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孔子真正認識顏淵,也只有顏淵真正認識孔子,宋儒程朱理學家喜談“尋孔顏之樂”,就在這種師弟契合的地方。

一個富人,他沒有人生樂趣,住的高樓大廈,吃的山珍海味,坐的豪華汽車,仍終日悵悵不樂,因為他的樂是向外的。真正懂得樂的人,要深刻了解生命是不息的。不息是靠好學入手。顏淵問“仁”,孔子回答他:“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你要每天改過自新,隨時隨地把自己改變成盡善盡美的完人。由這裡看顏淵的學問進步真是飛躍的。一個人修養到這種境界,是永遠不會衰老的。可以這樣說,孔子活到七十三歲,他還是一個赤子。孟子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孔子和顏淵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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