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喀納斯
——新疆遊記之十
北疆清晨5:10分,天還不亮,專列的最遠端北屯站到了。小車站,燈光稀疏。在黑乎乎的馬路上,我們跟著導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十幾輛旅遊大巴開上北疆起伏的公路,前邊打頭的幾輛,在曠野裡顯得像是甲殼蟲。沿途前不見行人,後不見來車,四周靜悄悄,只有滿天星斗迎接這些東海之濱的朝拜者。阿爾泰,那黑黢黢的山體,在邊疆的夜色中還在沉睡。一想到就要看到喀納斯湖,心裡格外激動。
地導是個挺帥的小夥,帶著兩個見習上來。他見人們還在打盹,就體貼地說:“大叔大媽沒白沒黑地趕來,就為了看看邊疆的風光。阿爾泰是新疆北部的天然屏障,在維吾爾語言裡是金子的意思,我們稱它為金山,最北邊中俄蒙哈交界的友誼峰海拔4374米。天山橫貫新疆中部,天山以南是維吾爾族,天山以北主要是哈薩克族。我姓霍,霍去病的霍,從小在這裡長大,是哈薩克族人。我們是喜歡唱歌跳舞的遊牧民族,大家要不要聽我唱支歌啊?”滿車廂立時掌聲四起。好的導遊,會在開場白里拉近與客人的距離。
他清清嗓子說,有一首哈薩克民歌,很出名,叫《可愛的一朵玫瑰花》,我給大家唱唱吧。大家一下子趕走了睡意,後排的乘客們都伸長了脖子。他站在大巴的前排,拿著話筒,頓時,車廂裡響起他渾厚的男高音。他唱得非常自如,在低音與高音轉折時沒有費勁就頂了上去:“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塞地瑪利亞;那天我在山上打獵騎著馬,正當你在山下歌唱婉轉入雲霞,你的歌聲迷了我,我從山坡滾下來,哎呀呀!你的歌聲好像玫瑰花!”這小夥,發出的音色,是少數民族歌手獨有的。望著車窗外起伏的山脈,我想象著,他就是那個騎馬打獵的青年哈薩克呢。
旅途中,注意觀察天色與山巒的晦冥變化,也是一種美的享受:連綿的群山,在暗淡的天幕上,由昏暗逐漸清晰,顯現出壯闊的身影。山頂露出些微的金色,彷彿點起了一盞燈,讓美麗的阿爾泰悄悄地梳洗打扮。看看錶,六點二十分啦,山頂上露出魚肚白,山巒的輪廓更清晰了。又過了20分,山那邊彷彿舉起一盞燈,把厚厚的雲層塗抹成一大片火燒雲。啊,美麗的阿爾泰,你在天地的大舞臺上,切換著白晝和夜晚,連太陽和月亮都在你的大幕後邊輪番走向前臺。幾架風車,可勁地擺動著那長長的葉片,迎接第一抹朝霞。
一條山溪蜿蜒流過,又滾落到寬闊的河灘上,彙集而成為高山湖泊,那水面,倒映著藍天白雲和高山密林。一簇簇樹叢傍水而居,又呈現出水鄉的恬然與柔美。車窗外就是高山草場,它那樣青翠,那樣整潔,是誰扯來這麼大的綠色地毯,在朝霞裡驕傲地閃耀。啊!上天,你真是偏愛阿爾泰了,把如此豐茂的水草做了她的嫁妝。
10點了,大巴在路邊統一停靠,交上身份證,接受邊防檢查。停車場裡,盡是大大小小的石頭,有的圓潤,有的色彩斑斕,不大會,就有人撿到一大把。看那高興勁,不啻撿到了阿爾泰的金礦石。前邊是盤山公路,不知道拐了幾十道彎,向上看,頭頂是車,朝下看,每一個階梯上都是大巴車。
太陽昇到頭頂了,車停在“賈登峪國家森林公園”用餐。山口的背陰處,厚厚的積雪竟然與春光同在,與碧綠的草場為鄰,令人不可思議。嗨,更奇妙的是,雪地上還有七八朵小黃花,它的樣子像迎春花,但沒有枝條,而是緊貼著地面,顯得更低調,更嬌嫩。它小心地舉著六個小花瓣,好像為阿爾泰的春天發出第一聲吶喊。導遊說這叫阿山金蓮,多美的名字,我不忍心掐一朵欣賞,只好蹲下來,拍下它的倩影。兩隻蒼鷹在頭頂盤旋了幾圈,又向著遠山飛去。
午飯後,終於趕到喀納斯景區。在它寬闊的門前廣場,立著一塊不規則巨石,上書“新疆喀納斯國家地質公園”。藍天上,白雲悠悠。那兩隻蒼鷹撲展著雙翼又飛來了,是專程迎接我們的吧?果然,景區的擺渡車載著大家進山。
喀納斯,我們的大巴翻越高山峽谷,奔波7個小時了,還是見不到你的芳容。看羅盤,已經是海拔1400米了。山路右側,茂密的白樺林和松樹林,把山坡覆蓋得嚴嚴實實;路左邊,雪峰連綿。山下的河灘上,那匆匆奔流的小溪,一定是從喀納斯流過來的吧。擺渡車在崎嶇的景區公路上,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車內屏幕播放著喀納斯湖的錄像,伴著新疆好的樂曲,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
車停處,喀納斯湖到了——她清澈的湖面,害羞似的隱身在密林後邊,依偎在阿爾泰的懷抱裡。世人都說喀納斯如夢如幻,無奈山高路遠,不能成行。好多朋友,早就打算遊覽喀納斯,卻讓我捷足先登。
山風習習,湖面上碎金般的光波,向右前方延伸,又閃現在遠處的山灣裡。靠著山根那邊,湖面上還有大片冰層,兩艘白色遊艇被冰塊包圍著,大概還在冬天裡酣睡吧。傳說中的湖怪、深不可測的湖水,讓人更覺神秘。遊客們小心翼翼地走下木棧道,又下到湖邊近距離觀景。為了防止遊人滑落水中,湖邊胡亂堆著大塊的黑石頭。這水看似平靜,深度竟然188米,是僅次於東北天池的國內第二高山湖泊,屬於冰川鉅變形成的。神乎其神的喀納斯水怪,據說不過是1米多長的大紅魚。
霍導說,大家看對面山上有個亭子吧?夏日裡乘遊艇到對岸,坐擺渡車可直達山頂。可現代人都不願進亭子,怕仕途停了,於是就叫“觀魚臺”了。還有人說見到胖胖的奶牛被湖怪拖下水,啊,對了,倘若遊客不小心滑下水去,立刻又會編出湖怪吃人的故事吧?幾個安徽來的小朋友,撿起石子,扭身往湖裡一甩,石子在湖面上彈跳了三次、四次,有的彈跳五次,就牛的大喊大叫……一串串水花,劃破了水面上雪峰的倒影,它是這高山湖泊永不枯竭的水源。
我走上湖邊的林間棧道,見牌子上寫著“泰加林廊道,全長4.5公里,濃縮了西西伯利亞泰加林的精華”云云,這個樹種我不曾見過,它的束狀針葉與常見松樹不同。我走向密林深處,回頭看,無人跟進,只好歸隊。
下山途中,喀納斯的湖水沿著峽谷潺潺相送,它依次串起了月亮灣、神仙灣、臥龍灣等清澈的水潭,滋潤著谷底的草場。一路上,總看見馬呀,牛呀三五成群的在山谷裡走過,看樣子並不在意吃草,似乎是悠然自得地散步。有了牛馬的身影,眼前這幅山水畫可以題圖《高山牧場》了。奇怪,這些牛馬是自我放牧,無人看管嗎?會不會走丟?霍導說,牧民在馬牛羊的腿上,用油漆塗了記號,萬一哪隻今天混了,明天又自己跑回來了。
當然,在我的眼裡,還是察覺到一些安全隱患。比如,林子邊緣的大樹枯死了,如不及時採伐清運,一旦倒下會立即截斷公路;陡峭的山坡上,樹木的根系一半扎入土層,另有一半懸空,應該儘早築壩護根,免得禍及遊客。
導遊說,新疆治安很下功夫,是全國最安全的省份,沒有之一。七點鐘,入駐賈登峪別墅,景區資料上稱此地是“亞洲唯一的瑞士風光”。標準間的衛浴設施齊全,白色鋪蓋沒有一點皺褶。晚飯後,我繞“小瑞士”大院散步,一個個混得臉熟的紅坎肩們,也在小路上溜達。這38座別墅,是各具特色的歐風洋房,佔據了一處難得的山間盆地。四周群山環抱,林壑幽美,陣陣山風吹過,空氣格外清爽。院子裡大多是一人高的小松樹,都是新栽植的。
三位哈薩克小夥含笑走來,大概剛剛忙完公務吧,顯得很輕鬆。他們都有一副年輕獵手的好身材,讓我又想起那支歌:
“勇敢的青年哈薩克,伊萬都達爾;今天晚上請你過河到我家,餵飽你的馬兒,帶上你的冬不拉,等那月兒爬上來,你我坐在樹蔭下,哎呀呀!彈著琴兒永遠歌唱吧!”
小夥子,喀納斯的夜色多美好,帶上冬不拉,去找瑪利亞歌唱吧……
【作者簡介】韓慶祥(男),原供職於濟南市機械工業局。系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濟南歷下區作協會員,濟南週三讀書會成員。雖然多年從事機械製造業,但一直喜愛文學,1965年起,開始發表文章。多年來,本人的詩歌、散文、評論文章陸續在《濟南日報》《大眾日報》《人民日報》《齊魯晚報》及省、市、縣級報刊發表,連同網絡文章將近300多篇,著作有《我和帶鋸二十年》《家庭成員作品集》等。獲獎文章:2000年11月《該出手時就出手》獲齊魯晚報大型有獎徵文二等獎;《老伴陪我去讀書》獲2017首屆李清照杯徵文三等獎;《值得永久收藏的大書》2018年4月獲萬科讀書啟動活動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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