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出車》有云：“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日緩行天宇，好讓眾生日有所盼，以點綴煙火日常。
春雖來遲，好在如約而至，花木當蕃廡，鶯歌並草長，天地正清朗。人倚在深藍色的百葉窗下發呆，有春光輕輕躡入，停於桌面，與紙筆私語。
曾想紙筆和春光或是星星與月亮，是否也會互道心事，此刻想來，大抵是會的。那光躍然紙上，與筆共舞，不盡歡喜，想必定是交換了秘密的。
1 春意翩翩
從一場大霧中醒來，收拾行囊。
窗外新綠醉眼，燕叫鳥鳴稠。東邊朝霞是治癒的月季粉色，暈染出不捨的柔情。
“水杯放進去了嗎？”“帶上兩個蘋果好不好？”“要不裝一斤花生油吧。”……
每次我出遠門，母親都在一旁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落下什麼。同時拿來許多東西，恨不得將我的箱子塞滿。
而我愛拖延，每次都是臨出門才收拾。其實早已收拾了的，只是尚未裝到箱裡而已。
“誒，媽，我知道了，你去客廳吧，我來收拾就好了。”我希望她不用盯著我收拾行囊，好讓我偷偷地把食物放回原地。
母親笑著，轉過身走出去，卻說了一句話，於我而言，溫瀾潮生：
“我想近著你，等你去廣州我就沒得近你了。”
2 春日柔情
母親說想近著我。頃刻間我的鼻內酸流湧動。
我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她竟如此柔軟和敏感。儘管我們偶爾會因意見不合而發生口角，儘管她有時候也會很生氣地叫我去了就別回來。
但是這樣的賭氣隔一個夜晚就好了，大多時候，我們像朋友——不可替代的朋友。
我們談論婚姻觀、生死觀，談論人生的不確定性和人性的複雜。就某件事情說出各自的看法，也聊無關緊要的吃喝拉撒睡。
只是我沒有想到，或者我本該想到的，是每一次道別，母親站在窗邊把一扇窗關了又開，開了又關。
或是故意晾衣服，推來推去，其實沒什麼好推，衣服自個兒晾得安安分分，不過是她的手在刻意。
“我想近著你，等你去廣州我就沒得近你了。”
這一句，揉進了母親許多不捨，揉進了母親所有的柔情，也揉進了接下來的日子她所要承受的孤獨感。
這一句，比我聽過那麼多次溫暖的話語都令我動容。只是在後來，當我越來越能夠讀懂母親的各式情話，雪白已然爬上她的頭髮越來越深。
這一句，是此刻母親說給我的，最美的情話，如春日般惠風低語，裹入我的心中，舒心、溫軟。
3 春風駘蕩
春分一候玄鳥至，二候雷發聲，不意，今年一二候同歸迎。
春雷轟隆隆，兼有雨敲窗，打在青瓦之上。
人們常說，春雨是為洗去塵垢，將舊年的悲傷、不歡都止在了過往。因而，春於凡塵是新綠，是渴念，仄仄聲聲，力量盈滿。
燕雀歡，過柳穿堂。要聽見燕兒的聲音，才肯打心底承認春已來臨。
春燕如趕赴市集者般奔聚而來，銜來草根和殘羽，築成幸福巢，又於曠亮無比的空中斜飛，成為村莊唯一的歌唱者。
桃杏長，繁花滿枝。忽想到一句是春卻不似春的素情語「桃林依舊，不見佳人揮鞭。」無聲而漫長的歲月冉冉而過，縱是故人今尚爾，亦難赴約。
原來，人生的繁華似錦在各人眼中皆不同，有人看到縷縷春光如常，有人卻是觸景傷悲。
亦如春日遲遲。許是人心中急不可待，方覺春遲來；抑或人想再爭一袖企盼，方引春來遲。
盡是心緒所使。
4 春色瀰漫
絲絛拂堤，殘雨煙嵐，有花香自染。
清晨素淡，看柚子花探出高牆，送出濃香。在它周圍百尺地，時而踟躕、時而止步，只為一嗅那活力的香氣。
院子的主人是七十來歲的老翁，每日在朝陽升起之前，將落花捲入泥土掃至牆根，恣意葬了。
黛玉葬花需尋個花冢，而今老翁莫不是在仿效？也不外為好：以免路人踩踏，也省得花隨風去到骯髒之處，索性就讓滋養它的泥土，將之碾入塵。
春風駘蕩，春意翩翩，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花綻開，春色瀰漫……
春光與春的所有意象，有無先後，未曾知。疑似枕著春光，方知春來兮，又似春物來兮，方可枕著春光昏昏睡去。
5 春光萬縷
春日適合讀裡克爾：“就醒來，讀書，寫長長的信，在林蔭路上不停地徘徊，落葉紛飛。”春天的一切，都是關於愛。
就入夢，擷著那茵茵春光，悄然，不驚動此間柔軟；就入夢，枕半席清歡，等和風止息。
夜晚，披一身月光，款款走來；白日，以天為被，做許許多多不切實際的夢。
趁陽光爬上眉睫，惹得清風醉軟。就入夢，悄擷春光萬縷。
應有滿眼新綠，應有無限的柔情，才足夠襯托這怡人的春日。
圖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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