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夢幻初戀

回想自己的初戀,丁智揚感覺如同夢幻一般。

上世紀80年代初,丁智揚師專畢業之前,國家出臺專升本政策,丁智揚參加考試成績優異,來到汶州師範學院中文系讀本科。在這裡他認識了音樂系的學生許曉雅,兩人一見傾心,很快墜入愛河。

汶州師範學院的校園不是很大,但是環境非常優雅,建築也獨具風格。正對著學校大門的是主教學樓,這座樓建於50年代初期,是著名建築專家梁思成設計的,兼具東西方建築特色,莊重氣派。一樓正中是一個大廳,大廳前面有一條很寬的馬路直通學校大門。這條馬路的兩邊是兩個花園,花園的周圍都是馬路,馬路兩邊是榕花樹和垂柳。因為主教學樓前的花園和馬路,格局很像一個棋盤,學生們把這裡叫做棋盤街。汶州師範學院的作息時間一年四季不變,早晨6點上早操,6點半吃早飯,11點半吃午飯,下午5點半吃晚飯。晚飯後不少學生三三兩兩來棋盤街散步。春夏秋三個季節,這裡花木蔥蘢,景色很美。丁智揚也常和同學來這裡散步,先圍著花園轉幾圈,然後坐在路邊的石頭臺階上,討論問題,觀賞風景。

這是夏初的一個傍晚,夕陽西下,落日熔金,花園裡各種花競相開放,馬路邊的垂柳綠衣婆娑,整個校園盪漾著詩情畫意。丁智揚和幾個同學在這裡散步時,迎面走過來幾個散步的女生,有一個女生讓他眼前一亮。她身穿白色連衣裙,長方臉,臉色不白,但是也不黑,一雙眼睛微微前凸,有點像鯉魚的眼睛,特別明亮有神。這個女生走過去之後,丁智揚忍不住又回過頭,裝作欣賞路邊的垂柳,瞟了她一眼。恰巧這時她也回頭看丁智揚,兩人目光撞在一起。丁智揚急忙躲開她的目光,內心既慌亂又喜悅。走出十幾步之後,他想再回頭看看那個女生,又怕讓一起散步的同學看出來,就忍住沒有回頭。從此之後,丁智揚在棋盤街散步時,經常遇見這個女生。她從不獨往獨來,總是和幾個女同學在一起。他們每次見面,雙方都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目光相接瞬間,就馬上移開。每當這時,丁智揚就很興奮,他想引起這個女生的注意,就主動找話題和一起散步的同學討論問題,聲音也大了許多。

丁智揚很快知道了這個女生的一些情況,她叫許曉雅,是音樂系的學生,家是沿海鷺灣市的,也是今年暑假畢業。過去丁智揚對音樂沒有什麼感覺,聽到音樂樓練習樂器的聲音,覺得很難聽,但是自從知道許曉雅是音樂系的學生後,再聽那樂器聲,感覺竟是那樣美妙。也許是心有靈犀吧,每次去棋盤街散步,他都有一種預感,這種預感告訴他許曉雅在哪裡,去那裡之後果然就能見到許曉雅。在棋盤街散步是這樣,在校園的其他地方,往往也這樣。汶州師範學院沒有專用的禮堂,學校開會或者放電影,都是在食堂裡,學生參加要自己帶椅子。有一次,學校放電影慶祝五一節,因為是政治性的影片,很多學生不感興趣。以丁智揚的個性,這樣的影片他是不會看的,但是預感告訴他,許曉雅會來看電影,所以他就來了。電影放映之前,他沒有看到許曉雅,內心的感覺是空空蕩蕩。電影開始放映後,禮堂裡的燈就都熄滅了,裡面光線很暗。丁智揚還是不甘心,他藉助銀幕反射的光,環視周圍,尋找許曉雅。忽然他看到遠處有人朝自己這邊看,雖然光線很暗,但是他仍能隱隱約約看到那雙眼睛,此時那雙美麗的眼睛正在凝視著自己。他知道這人一定是許曉雅。電影一放完,燈馬上都亮了,丁智揚一看果然是許曉雅。

轉眼就到了快畢業的時間,丁智揚想有一個和許曉雅單獨見面的機會。這天晚飯之後,丁智揚獨自一人來到棋盤街,離得很遠他就看到了和幾個同學散步的許曉雅,許曉雅也朝他這邊看。兩人目光相對瞬間,丁智揚就轉身向教學樓後邊方向走,然後在教學樓後邊的壁報欄前停下。和樓前熱鬧的景象不同,此時這裡非常安靜,長長的一排壁報欄,只有他一個人。他有這樣的預感,許曉雅也會到這裡來。果然時間不長,他就聽到有人走過來,他用眼睛餘光一看,來的正是許曉雅。丁智揚既興奮又緊張,心撲撲跳動。他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就面向壁報欄,看裡面的報紙。許曉雅慢慢走過來,然後在他身後停住了。因為是在教學樓的後邊,光線比較暗,壁報欄的玻璃有些反光。丁智揚從玻璃上看到許曉雅,就在自己身後大約兩三米遠的地方,眼睛正盯著自己的背影看。丁智揚突然猛一轉身,就和許曉雅面面相對了。許曉雅顯然沒有想到丁智揚會突然轉身,目光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許曉雅臉一下變得通紅,不好意思地笑了。丁智揚盯著許曉雅,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許曉雅說:丁智揚,聽說教你們寫作課的是一個作家,他課講得怎麼樣?丁智揚一下激動起來,原來自己的情況,許曉雅也都知道了。藉著這個話題,丁智揚就給許曉雅說這個作家講課的情況,說這個作家老師的逸聞趣事。原來許曉雅也是文學愛好者,兩人就一起談論起文學來。

那時的大學,對學生談戀愛不提倡,也不反對,學生談戀愛大都很隱蔽,並不顯山露水。但是臨近畢業,戀愛關係就公開化了。畢業前那些日子,丁智揚和許曉雅約會越來越頻繁。到畢業離校時,兩人的戀情已是如膠似漆,難分難解。

丁智揚畢業之後,回到原籍汶源縣,被分配到汶源二中當老師。汶源二中是縣重點中學,在距離縣城50多公里的一個鎮上。這裡地處偏僻,學校周圍都是農民的宅院。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看到這荒涼的景象,丁智揚更加思念許曉雅,一辦完報到手續,他就決定去鷺灣市找許曉雅。他提前來到縣城,第二天坐上最早一班去鷺灣市的汽車。儘管車開得很快,但是他覺得很慢,因為他的心早已飛到了許曉雅的身邊。他趕到許曉雅家時已經是下午4點多鐘了。許曉雅的爸爸不在家,只有她和媽媽在家裡。因為好幾天沒有見面了,許曉雅一見到丁智揚,也不顧媽媽就在旁邊,立即跑過來拉住丁智揚的手,接著眼淚就流下來了。丁智揚很快知道,許曉雅的父親是鷺灣市警備區的政委,母親在銀行工作,有一個當軍官的哥哥。這時丁智揚感到一種壓力,許曉雅的家庭太好了,而自己只是個農民家庭,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都是農民。吃晚飯的時候,許曉雅的母親看似無意輕描淡寫地問丁智揚在哪裡工作,家是哪裡,家裡都有什麼人等問題。丁智揚都如實回答。許曉雅的媽媽聽了以後,大概不滿意他的家庭和工作,態度變得冷淡起來。

晚飯後,許曉雅約丁智揚出來散步,他們來到郊外,沿著鐵路旁邊的小路走了很遠,然後坐到路邊一條備用鐵軌上,看夜幕慢慢降臨。夜幕裡蔚藍色的天空繁星閃爍,鐵路沿線紅色綠色的信號燈,色彩柔和豔麗,從海洋吹來的風,清涼中帶著淡淡的海腥氣息。這一切讓丁智揚和許曉雅感到賞心悅目。這時有一列火車呼嘯而來,汽笛很響,許曉雅用手捂著耳朵。她捂耳朵的樣子非常可愛,丁智揚情不自禁挪動身子靠近她,想擁抱她。這時忽然傳來咳嗽聲,許曉雅推開丁智揚,說:別這樣,我媽在後面。丁智揚回頭一看,果然看見許曉雅的媽媽從夜幕中走來,她說:毛妮子(許曉雅乳名),天都黑了,你該回家了。然後轉身往回走,許曉雅和丁智揚在後面跟著。距離許曉雅家不遠,有一家電影院,經過這裡的時候,許曉雅見很多人等著看電影,就對媽媽說:媽,你先回家,我和智揚看完電影再回去。曉雅的媽媽很不高興的樣子,但是沒有反對,只是冷冷地說:看完電影快回去,不要在外面耽擱時間。然後帶著一副很不放心的樣子走了。

放映的影片是《廬山戀》。因為許曉雅和丁智揚買票晚,他們的座位就在後排。丁智揚看了看周圍,發現看電影的多數是年輕的戀人,他們一邊看電影,一邊談戀愛,擁抱接吻。有的戀人擁抱在一起,就像纏繞的麻花;有的接吻聲音很響,甚至蓋過電影的聲音。許曉雅湊到丁智揚耳邊,悄悄地說:這些人不顧影響,和禽獸無異。丁智揚本來也想擁抱許曉雅,但是一聽許曉雅說這些人和禽獸無異,就忍住了,只是拉著許曉雅的手撫摸著,直到電影演完。電影一散場,大家都往外走,剛才擁抱接吻的戀人,這時舉止也都變得文明起來。丁智揚小聲對曉雅說:剛才的禽獸,現在都變成人了。許曉雅轉臉看著丁智揚,俏皮地說:智揚,你禽獸不如。說完她就笑了,丁智揚也被她的幽默逗笑了。兩人一走出電影院,丁智揚就看見曉雅的媽媽已經在電影院大門口等著了。在回家的路上,許曉雅的媽媽對曉雅說:毛妮子,你哥哥快結婚了,他叫我們去瀋陽,我們明天就走。曉雅說:不是還有一個月嗎,去這麼早幹什麼?曉雅的媽媽說:你哥哥叫我們早去,有些東西得早做準備。之前曉雅沒有說哥哥結婚去瀋陽的事,丁智揚覺得,這是曉雅的媽媽用這種方式攆自己走。

曉雅家不能再待下去了,丁智揚只好回來。回到汶源二中的丁智揚,失魂落魄,他就給曉雅寫信,一直到8月1日學校開學(當時農村中學不放暑假,麥收農忙放兩週假,秋收秋種農忙放三週假,7月下旬放兩週招生假),10多天時間他寫了6封信寄給曉雅。可是他一封回信也沒有收到。丁智揚心中很鬱悶,也很納悶,他想一定是曉雅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想弄清楚曉雅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打算利用週末的時間,再請兩天假,去鷺灣市找曉雅。沒想到還沒等到週末,曉雅突然來到汶源二中。那天下午丁智揚正在上課,教研組長領著曉雅找到他上課的教室。教研組長把曉雅送到教室門口就走了,曉雅站在教室門口向他招手。正好這時下課的鈴聲響了,丁智揚幾步竄出教室,帶著曉雅來到宿舍。他們一進宿舍,丁智揚就問曉雅信收到沒有,曉雅滿臉茫然,說一封信也沒有收到。然後就說她爸爸媽媽堅決反對他們談戀愛,說著說著就委屈地哭起來。接著兩人就緊緊擁抱在一起。

晚飯之後,丁智揚和曉雅肩並肩在校園裡散步,這時有兩輛軍用吉普車開進學校,停在校長室門口。曉雅一看,說:壞了,他們來找我了。最先從車上下來的是曉雅的媽媽,接著下來的是幾個穿軍裝的人。曉雅的媽媽可能在車上就看到曉雅了,一下車就跑過來抓住曉雅的手,一副怕曉雅跑丟的樣子。那幾個軍人下車後就進了校長室,時間不長又和校長一起出來。那位年長的軍官,滿臉憤怒,他看著丁智揚說:曉雅已經報名參軍,必須馬上回去填表政審。丁智揚一看就知道是曉雅的爸爸。曉雅被爸爸媽媽推著上了吉普車,上車之後,曉雅從車窗裡伸出頭,對著丁智揚喊道;智揚,你要等我!丁智揚堅定地點點頭說:曉雅,我等你!

[情感故事]夢幻初戀

曉雅被帶走之後,丁智揚連續給曉雅寫過很多信,但是信都退回來了,信封上貼的紙條,都在“查無此人”這一欄裡打著對號。這年國慶節放假,丁智揚去鷺灣市找曉雅,去了之後才知道曉雅一家都搬走了。問警備區的人,他們都很警覺,沒有人告訴他曉雅的爸爸調到哪裡去了。之後丁智揚一直打聽曉雅的消息,可是就像曉雅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好些年都沒有一點兒曉雅的音信。因為分別的時候曉雅讓丁智揚等她,他也承諾要等她,當然不能違背承諾。再者,曾經滄海難為水,丁智揚經歷了這樣一場如火如荼的愛情,別的女孩子也不會讓他動心了。三十多歲的丁智揚還沒有結婚,在當時就很另類了。瞭解他情況的人,認為他被愛情迷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的父母就更著急了。他父親對他說;丁智揚,你這是夜貓子認死地,非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可。女人無姓地無姓,你娶了誰,誰就是你的媳婦。三條腿的女人沒有,兩條腿的女人有的是。不管父母怎樣催,說多麼難聽的話,丁智揚始終不改初衷。他有一種預感,說不定哪一天,曉雅就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十幾年之後,汶源二中搬到城裡,和汶源一中合併,成立新的汶源一中。新汶源一中有個教音樂的女老師,也是汶州師範學院音樂系畢業的,比許曉雅高一屆。丁智揚和許曉雅談戀愛的時候,她已經畢業,不會知道他們談戀愛的事。有一天丁智揚在校園裡遇見她,向她打聽許曉雅的消息,她竟然知道許曉雅的情況。她對丁智揚說,許曉雅在南方深州市藝術館工作,已經結婚,對象是個軍官。丁智揚聽到這個消息,感覺如同五雷轟頂,隨之深深陷入痛苦之中。轉而他又想,曉雅讓我等她,應該不會輕易變卦,說不定消息是以訛傳訛,沒有親眼看見的事情,不能輕易相信。

丁智揚急於想知道許曉雅現在的真實情況,沒等到學校放假,他就請假去了深州市。一到深州,他立即打出租車去市藝術館找曉雅。藝術館的人對他說,曉雅今天休班,要找她得到她家裡去找。然後就告訴他曉雅住的地方。到地方一看,這裡是一個部隊家屬院,門口有軍人警衛值班,警衛問丁智揚找誰。丁智揚說找許曉雅。警衛一臉茫然。丁智揚接著說許曉雅在藝術館上班,家住這裡。警衛一下明白了,對他說:她是政治部宣傳科王科長的妻子,這裡有她家的電話號碼,你給她打個電話。她給我們打電話讓你進,你才能進去。

丁智揚撥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個男人,操著一口南方口音問找誰。丁智揚說找許曉雅。接著電話裡傳來這樣的聲音:曉雅,找你的。接著是女人的聲音:誰找我?丁智揚一聽聲音就知道,說話的女人就是曉雅。男人說:我沒問,聽口音是北方人。一陣腳步聲之後,電話裡又傳來曉雅的聲音:喂,我是許曉雅,請問你是誰?丁智揚說:曉雅,我是丁智揚!沉默了好幾秒鐘,曉雅說:是——智揚,可是我不認識你呀!說完,“啪”地一聲就把電話掛上了。

丁智揚拿著話筒,呆立在那裡,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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