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我第一次聽雷光夏的歌好像是《原諒》,特別驚豔,雖然唱歌技巧真的連業餘歌手都不算,但就是這種哼唱,不知為何就很動人。今天推薦的這首《黑暗之光》,非常能代表她的特點,有規律的音階引人入勝,聽得人入神,再配上樸實又自然的歌詞,形成了她獨有的詩意又治癒的特點。這也是我讀Cissy這篇文章時感受到的,雷光夏於她,是一種多年的陪伴和治癒,這大概也是創作者和聆聽者之間最溫暖的默契了吧。


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1、


馬世芳說,“有的歌手她只要開口唱歌,你就會覺得:哎呀,瞬間被她療愈了,不管她唱什麼,人世間的一切都從容起來。雷光夏就是這麼一位歌手,她的聲音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而當我聽到雷光夏的聲音,腦海裡也會浮現出像電影般一幀一幀的畫面。


“我卻原諒了你,像海洋原諒了魚……”聽她在《原諒》中溫柔的聲線,就想起過往的人和事,也忽而想起木心先生寫過:“不知原諒什麼,誠覺世事皆可原諒。”


“每當狂風暴雨,總會想起故鄉的山林,悠悠清新……”聽她在

《故鄉》中娓娓道來,我就想起我那離開了的外公,即使多年後再聽,依然會落淚。曲末的蟲鳴聲,讓我思念著故鄉的一切,也帶給我無數個面對生活的勇氣。


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我聽了很多年雷光夏,在清晨醒來聽著她的音樂洗漱、做早餐;在旅行的車廂中戴上耳機聽著她的音樂望著窗外的風景;在孕期聽著她的音樂做胎樂;在大海邊聽著她的音樂靜靜享受海風拂面的溫柔;在無數個夜裡聽著她的音樂讀書寫字畫畫;在異鄉聽著她的音樂思念故鄉的山川河流……


我喜歡雷光夏的原因,全然是因為她對自然萬物的聲音有著最敏銳的詮釋。她將收集的自然之聲巧妙的錄入歌裡續寫著一段又一段的聲音電影,她就像音樂詩人般一直溫柔地唱著,唱進了我的心裡。


如果你要問我最喜歡的臺灣音樂人是誰,我會回答:雷光夏。她的音樂有故事、有回憶、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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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夏2003年的精選集《逝》


我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聽雷光夏是14歲,後來我開始寫blog,在blog的BGM列表裡一直保留著雷光夏的音樂,從《逝》到《時間的密語》,從《我的80年代》到《黑暗之光Version2)》。


也是那一年,我認識了這輩子很重要的朋友君君,我們一起參加學校的藝術節,我們一起做舞臺劇的策劃,我們一起主持畢業晚會。畢業後聚少離多,這些年,我從不過問她在哪兒,但每當我收到她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時,我都會想象她在那個地方投遞信件時的樣子,是怎樣的天氣,是怎樣的心情,我知道她會回來,會回來與我暢聊這些年的故事。


於我來說,雷光夏的音樂承載著我和她的青春與成長。


在東海音樂節深夜的海邊,我們避開鼎沸燥熱的人群,坐在沙灘上聊天,抬頭看見月亮有光暈,海浪打過來,一個啤酒罐落在海灘上,一個小男兒經過,一腳踢起啤酒罐,海浪聲和他的笑聲重合。我點開手機播放器裡的《黑暗之光(Version2)》給她聽……“海靠近我,空氣溼了;黑暗溫柔,凝視著我;繁星亮起,回憶浮動;曾經存在,如今隱沒……”


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雷光夏在2006年發行的專輯《黑暗之光》


我們爬過了一座座山脈,走遍了島上的崎嶇山路,累了就坐在臨海的岩石上聽著浪花拍打岩石的聲音……我錄下了不同時刻的海浪聲、風聲、錄下了我們一路上的點滴。當我在東極島來信青旅的雞鳴聲和廣播聲中醒來時,走到露臺眺望著山脈和海,任海風肆意吹亂髮絲,心裡格外豐盈、寧靜。


“五月的陽光灑下,五月的風吹起,便是年輕的故事最瀟灑的註腳。”每當哼起《逝》,就像是回到了那年青蔥歲月裡回不去卻滿是美好記憶的夏天。


2、


雷光夏是音樂製作人,她是歌手、愛樂電臺DJ,從1995年,雷光夏發行個人首張音樂專輯《我是雷光夏》,到2015年,發行的《不想忘記的聲音》,倏忽二十載。


雷光夏亦是一位電影配樂師,1996年,她的作品《老夏天》和《小鎮的海》被採用在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南國,再見南國》中,同時入圍了第七屆臺灣金曲獎“最佳作詞人”;1998年,

她為侯孝賢執導的電影《海上花》創作同名主題曲,併入圍第九屆臺灣金曲獎“最佳作詞人”;2001年,擔任幾米音樂專輯《地下鐵的第二十個音樂場景》的旁邊;2010年,憑藉歌曲《第36個故事》獲得第47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電影原創歌曲”;2011年,她為電影《朵兒咖啡館》配樂專輯《她的改變》獲得第22屆臺灣金曲獎流行類頒獎禮“演奏類最佳專輯製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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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侯孝賢監製的電影《第36個故事》主題曲也是雷光夏所作


她的音樂之路上,獲得殊榮繁多,但這些都無法概括她音樂中的靈性,讓我更著迷的是她自身的神秘感,以及對音樂的純粹。


雷光夏鮮少出現在公眾媒體前,生活極為低調。就連出席金馬獎,都是身著樸素上臺領獎,儘管與大多數藝人的華麗出席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但我心裡的雷光夏,就應該是這樣清淡素雅的樣子。她常年留著披肩黑髮,戴著黑框眼鏡,平日裡她喜歡聽古典樂,從最初製作音樂開始,她就試圖通過聽覺來傳達視覺畫面……從詞、曲、演唱、配樂,均帶著雷光夏獨有的詩人氣質。


她從小學到國中就開始喜歡寫歌,而真正開始理解聲音、覺得音樂不止是旋律而已這件事情是在上大學時。

那時她接觸了“視覺傳播”這門課程,並去反思構成一個畫面最小的元素是什麼,開始去拍最純粹的光線、顏色、造型,而不是混為一體不明所以的籠統定義。


讀大學時,她與兩位學長舉辦了一場創作演出,那場演出全是唱自己寫的歌,從最純粹的“聲音”出發,去完成了 自己所學習的“傳播”。


之後,雷光夏考上了交大研究所,開始研究聲音符號學。她說,“我決定要在這個社會里當一個生產者,像農夫一樣,種東西下去,讓東西會長出來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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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夏收集聲音,再創造,讓它們生長,再給予這個世界


畢業後,她繼續選擇做音樂,最大的一份工作來自她的父親,當時雷父製作了一位作家的紀錄片,而她當時花了一整年時間來做配樂。(注:雷光夏的父親雷驤是臺灣著名的作家、畫家及紀錄片工作者)1988年,雷光夏就憑藉《作家身影》紀錄片配樂作品獲得“臺灣金鐘獎”。


後來她做了《老夏天》,她開始用一首歌代表一部電影。她想象在學校的操場,一個夏天的記憶。它也有劇情,一些鏡頭融進來再消失,然後是fade out,遠景的,所以那個時候她做的第一個實驗就是《老夏天》。於是《老夏天》和《小鎮的海》被音樂人林強發現,作為配樂用於侯孝賢執導的電影《南國,再見南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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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賢的《南國,再見南國》,一部關於臺南邊緣小人物的電影


對雷光夏影響最深的,是文德斯(Wim Wenders)的《里斯本的故事》(Lisbon Story,1994年)。故事中的主角是個錄音師,他在里斯本裡常常帶著麥克風去收音。那個時候的雷光夏因為也喜歡做聲音拼貼,也買了一些錄音器材,就開始學裡面的主角,到處收音,並在

多年後去到了里斯本,開始真正做了這個社會的生產者。


後來,雷光夏在愛樂電臺做節目,把巴哈的《精神之歌》,拿來配上她找到的鯨魚唱歌的音效,然後加上海浪的聲音,直接把這個故事用短短的一分半鐘表現出來。之前的一點一滴,都影響到後來她在創作的時候會放進來的東西。當她需要的時候,這些神奇的力量會來幫助她。


她與聲音之間的關係便是如此微妙地發生著。她說,“聲音是嘗試帶我飛行的翅膀,也像是一個機械動力裝置。當你在現實中被地心引力拉扯的時候,聲音好像就是可以帶我去遠方的一個方法”。她也說,“真正讓自己移動的還是這幅血肉之軀。”何嘗不是呢。


而我漸漸發現,在慢慢了解聲音對於雷光夏的意義,我才更聽懂讀懂雷光夏的音樂中那些神秘的聲音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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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015年,闊別九年後,雷光夏發行了第七張專輯《不想忘記的聲音》

,她說這張唱片是她曾經想要收集全世界聲音的一個企圖心,但她漸漸發現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就像這個世界上曾有人氣宇軒昂地想要征服全世界,也曾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過要愛一個人一輩子……很多誓言到最後,你會發現還不及這個變化萬千的世界來得讓你措手不及,而我們可以擁有和好好珍惜的,其實就是當下。雷光夏也一樣,她用收錄的聲音結合音符鋪展開情緒的脈絡,融入這張專輯製作中,記錄著她不想忘記的聲音,均是她珍惜的時光。


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2016年,雷光夏做客《一席》演講,她在現場跟大家分享著她從世界各地收集回來的聲音,並訴說著聲音背後的故事。現場的她身著全套黑系服飾,安靜神秘而沉穩的模樣下,說話時卻透露著少女般的羞澀。大多數人旅行時喜歡攝影,而她卻喜歡錄音。那是我第一次聽她講述《清晨旅行》的整個音樂創作歷程,當城市裡的環境之聲被放大,她化身這場聲音電影裡的編劇,向大家訴說著這個世界裡聲音維度的奇妙。


我則看到了一位音樂人對聲音的敏銳度,以及對音樂與生俱來的天分與熱忱。於她而言,將聲音融入自己的音樂創作中,像是宇宙萬物存在自有它的意義。她說,“讓我們能夠繼續往前走的,是你喜歡的事物還有你身邊的人,支持你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旅行是從清晨就開始,我們就有一整天的時間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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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夏在一席講述她的旅行和聲音的故事


我一直覺得雷光夏的音樂像清風、像流水、像空氣、像呼吸……她說音樂象徵著自由,而自己一直在往遠處去,不知道可以到達多遠,只是覺得要離得越遠越好,和別人越不一樣越好。

我不知道音樂還會帶她走向何方,但我相信只要她還自由地行徑在這個世界上,她總能帶給我不同的聽覺享受與感動。


而我因為喜歡雷光夏,竟也不知不覺已將聲音融入到我自己的生活中,開始錄下女兒成長中的哭聲、笑聲、呼嚕聲、各種點滴。比起創作動機和目的,我只是想做一個對生活的記錄者,也感覺到聲音和生活的貼合感。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雷光夏有一天當媽媽了,她又會創作出怎樣動人心扉的音樂作品呢?她那股像清泉一般流淌,又似大海般澎湃的心,總會隨著時光的變遷帶給我共鳴與感動。


張懸是大海,陳綺貞是太陽,曹方是風,而雷光夏是星空


雷光夏,她記錄萬物之聲,她是自己這場聲音電影的劇作家,她一直在和聲音玩著“借境練心”的遊戲,音樂是她的劇本,文字是她的表達方式。


謝謝你,雷光夏。


謝謝你的聲音電影守護著我從少女到為人妻母,謝謝你用音樂帶給我詩意般生活的啟迪,告訴我:比起相機膠捲能定格回憶,聲音更像是一個居住在回憶裡的精靈,賦予了生活美麗的靈魂。而我,當面對時光變遷與生命無常時,學會了,靜默,呼吸,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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