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你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作家

一個作家,我總以為寫當下,是最難的。因為正在發生的東西,我們不一定能看得清看得準,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生在此山中”。或者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冒然下筆,容易與時代潮流格格不入,落人把柄,給自己帶來麻煩。而一旦事過境遷,歷史已經沉澱許久,你再去攪一攪,泛起些許漣漪,作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或無聊時床頭枕邊消閒的讀物,大家都可以相安無事。


方方,你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作家

寫當下也行,但最好與政治保持點距離。談人生,談人性,談愛情,可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非要把自己攪進某種旋渦裡來,豈非有點不明智。

寫當下的生活,寫政治也行,如果和主旋律一致,合拍,成為滾滾洪流中的一朵浪花,一路歡歌,一路飛馳,豈不痛快。要知道時代大潮,汩汩滔滔,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做逆流者,需要的不僅是智慧,還要有勇氣。

寫就寫了吧,寫完了,讀者看了,引起反響,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名利雙收。這時候,作家可以躲在一邊,做個看客,豈不快哉!

方方,你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作家

可是方方女士偏不。她犯了上面所有的忌諱,她用日記的方式記錄每天所見所聞所思,其中有不少帶有強烈傾向性的文字,以極大的勇氣發佈出來,同時又不斷地和網上的不同觀點據理力爭。

我一直在想,這個方方,為何如此不合時宜?稍微圓潤一些,稍微沉穩一點,難得糊塗一點,也不至於把自己推向風口。這樣想著,我突然發現,古今中外,不合時宜的人還真多。我想到了屈原、李白、陶淵明,我想到了蘇軾。

一次飯後,蘇軾指著自己的肚子說:“你們誰知道我這裡面有些什麼?”一個說:“您腹中都是錦繡文章。”蘇軾不以為然。又一個說:“都是滿腹見識。”蘇軾仍然搖頭。輪到王朝雲,她微笑著說:“大學士一肚子的不合時宜。”蘇軾捧腹大笑,讚道:“知我者,唯朝雲也。”

好一個“不合時宜”的蘇軾。新黨上臺,推行變法,他批評新法;舊黨執政,盡廢新法,他又看不慣。一生處於黨爭的夾縫之中,無法自拔。蘇軾也知道自己不合時宜,但他不會討巧賣乖,見風使舵,順應所謂的潮流。所以他的仕途,正如他自己詩中所寫:“試問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蘇軾是理想主義者,而不是官僚,書生意氣,骨子裡有強烈的民本思想。蘇軾是思想和人格自由的崇尚者,樂觀豁達,隨遇而安。這樣的不合時宜正是林語堂先生為之傾倒為之作傳的原因。

我想到了聞一多和他的詩《死水》。他把當時的中國比作“一溝絕望的死水”。愛之深,恨之切。他不願被收買,迎著當政者的槍口,發表最後的演講。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合時宜者。但誰能否認他是正直的“真的猛士”。


方方,你就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作家


放棄美國的優厚待遇,歷經艱難毅然回國的錢學森,從某種角度也是不合時宜的。這樣一路想來,無數偉大的人物在我的眼前快速地閃過。在比薩斜塔做實驗的伽俐略,挑戰權威,不合時宜;宣揚哥白尼日心說,被燒死在羅馬廣場的布魯諾,不合時宜;放棄放射性元素鐳的專利,讓科技造福人類的居里夫人,不合時宜,……

我並非一個無原則的“憤青”,我只是覺得,“不合時宜”與“合時宜”加在一起才構成了這個世界,前者也是一種推動力量而非想當然的阻礙力量。武漢不幸一度成為這場災難的“震中”,而方方女士又處“震中”的正中,既是旁觀者,又是親歷者,她不想錯過這樣的絕佳的機會。她必須得寫,這是她的使命。就像一個演員,終於等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角色,絕無放棄的道理。但她又不是官方的喉舌,她只能換一個角度,從一個普通人,一個和幾百萬被封的百姓一樣的人來寫,僅此而已,怎麼就不合時宜了?也許我們需要這種“不合時宜”。

王中海 2020.3.23寫於江蘇盱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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