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過後，迎來一陣陣淅淅瀝瀝的小雨。嶺南大地，被濃重的溼氣籠罩，空氣中氤氳滿水汽。今日天氣晴和，外出購糧，行至門口，淺黃或焦黃的東西隨風簌簌而落。抬眼一看，滿樹嫩綠撲入眼簾，而那掉落的，原來是新葉的芽苞。
停在樹下的一排排車，天窗和引擎蓋上都鋪滿了芽苞，那顏色使我想起早上新煎的嫩荷包蛋。紅車、藍車、白車這三輛車的車身上，凋落的芽苞尤其多。車玻璃成了一個個湖，倒映著黑褐色的樹枝和嫩綠的葉子，我蹲在那裡，就好像在湖邊望著漂浮的落葉。風吹過來，芽苞起伏搖擺如波紋，心泛起波瀾。
新葉如滿天星斗般裝飾著黑褐色的枝椏。彷彿春風掀開裹在嫩芽外的一層薄薄的棉被，弄醒了鵝黃小葉，然後它們就像一大早雀躍歡呼奔出草窩的小雞，鬧鬧嚷嚷，不停地搶佔空間舒展身姿，於是整個半空嫩葉層層疊疊，變得密不透風，陽光也漏不進來。人被罩入其中，彷彿進入原始森林，落入不尋常的奇境，深深呼吸一口，神清氣爽。
樹與樹之間原本都隔一兩米遠，但是現在它們在空中都連在一起。老枝抽新枝，枝椏縱橫交錯，每個枝條上都是新葉，無一空枝，一葉挨著擠著一葉，於是構築出一道綠色長廊。無論下雨，還是晴明，這道長廊上空都是喧譁熱鬧的，數只烏鶇和白頭鵯輕盈地飛來飛去，此起彼伏地賽著叫。小麻雀嘰嘰喳喳不停，像是找到了美味的食物，興高采烈地呼朋喚友。
仰面數鳥，一隻、兩隻、三隻……數到最後，不知自己數了幾隻。鳥雀們活蹦亂跳，一翅疾速飛入林木深處。不見蹤影；一翅悄悄掠過頭頂，轉眼間就溜出視野。想從家裡搬一張有靠背的藤椅，坐下樹下，在啁啾鳴囀中悠閒地度過一段時光，靜思往事。
陶淵明詩中“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所言的意境，大概如此。在這擾攘的鬧市中，即使周圍喧譁，也能鬧中取靜，心如止水。北宋理學家明道先生曾雲：“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站在樹下，靜觀萬物，內心之前積累的浮躁而產生的皺褶也開始捋順。樹的性格安靜平和，與它們隨風一起吟誦無言的美麗，倒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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