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老韓講故事:密宗法器——笤帚疙瘩

故事:老韓講故事:密宗法器——笤帚疙瘩

故事:老韓講故事:密宗法器——笤帚疙瘩

故事:老韓講故事:密宗法器——笤帚疙瘩

昔日雁北農家,家家炕上都放著針線笸籮、煙笸籮、笤帚疙瘩,這三樣都是家庭必備的用具。但最令人沒齒難忘的還是掃炕笤帚,粗粗的把子用麻繩勒得非常結實,用得時間久了,笤帚頭磨的小了後,把子就顯得更大更結實了。這就是笤帚疙瘩稱謂的來源。

五十年代,家家戶戶孩子多,又沒有什麼好玩的所在,經常不脫鞋就上炕,在炕上瞎蹦躂。惹得當媽的火了,用手握住笤帚頭,把子朝外就往屁股上遛。筆者小時候在炕上蹦玩時候,嘴裡常常唸叨這樣一句順口溜:“連鞋(hai)上炕,笤帚疙瘩算賬”。

兒時,我每次犯錯,姥姥也都是手執它,凶神惡煞地咆哮:“還敢不敢啦?”我不具備鋼筋鐵骨,只好趕快認倯:“再也不敢了!”現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薄弱,其實就缺這種歷練……

後來,隨著姥姥年齡的增大,笤帚疙瘩越來越沒有了力量,我感到好悲哀。姥姥1963年就去世了,後來,每當我看到笤帚疙瘩時,就會想起姥姥。感謝姥姥的笤帚疙瘩,在我成長時對我的陪伴。

笤帚疙瘩在其問世之後就是管教孩子的天然“利器”。笤帚疙瘩軟硬適中、大小適度,用力適當,落在皮肉上的痛感足以讓頑劣的孩子們長點記性。在扯破嗓子也管不住淘氣的孩子們時,只要拿起笤帚疙瘩,那氣勢就足以對孩子們形成震懾。有了笤帚疙瘩,任憑孩子怎樣躲避,也能大大延長母親施展“武功”的半徑,同時也免除了母親在徒手懲治孩子過程中的手掌之痛。

家裡的笤帚疙瘩就是孩子們的仇人。聰明的孩子在犯錯後,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家裡的笤帚疙瘩藏起來,害得媽媽四處尋找,實在找不到只好以手代勞,啪啪啪地摔上幾巴掌。巴掌是沒法與笤帚疙瘩相比的,手勁再重也比不上笤帚疙瘩,疼痛自然要少些。

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若真的要拿著棍棒“家法伺候”,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過於殘忍,下不得手。而笤帚疙瘩就是棍棒最好的替代品,既能起到棍棒的威懾作用,又沒有棍棒那麼強的傷害。

在雁北城鄉長大的人,幾乎都嘗過笤帚疙瘩的味道。我們都是經過它的無數次生死劫才得以成長。

據說肉體的記憶是最深刻的。笤帚疙瘩正因為伴隨著痛楚,才使人們對它的記憶銘心刻骨。它的主要功能­——掃炕,反而退居其次了。

兒時,我常去得勝堡姥姥家。那時太淘氣,上房揭瓦的事沒少幹。表弟膽子大,一般他先上房,我緊隨其後。但妗妗滿院子吼的時候他也是先下去的,我還在上面躺著曬太陽。玩打仗遊戲的時候,他總是扮演好人,比如偵查連長什麼。我呢,不是地主惡霸就是國民黨軍官。後面一幫小孩跟著起鬨,但基本上他帶的幾個人都被我們先幹掉,最後他英勇就義。不過轉臉過來,表哥出現在革命舞臺上時,一般都是把我們打得片甲不留,還活捉我這個小地主,最後槍決……

一次,妗妗打表弟,生生地把一把新笤帚疙瘩給打爛了。這個槍崩貨究竟惹了多大麻煩,才逼迫大人拿出密宗法器?原來他把學校的保險絲都給拔了,校長讓妗妗賠兩塊錢,妗妗去哪找這兩塊錢?於是氣急敗壞,痛下殺手。

那時得勝堡的孩子,撒謊打!不吃飯打!不寫作業打!沒考好打!……回憶起來都是淚啊。然而打是親,罵是愛。轉眼間,當媽的老了,再也拿不起笤帚疙瘩了。

所謂“棍棒底下出人才”,雁北或內蒙古西部人,哪個小時候沒捱過笤帚疙瘩?現在想起來簡直太血腥了!妥妥都是親生的啊!

那時總是大人有理:

“知不知道哪裡錯了?”

“不知道!”

“錯哪都不知道?”(啪啪啪啪)

“知道哪做錯了嗎?”

“知道了!”

“知道你還犟,皮癢了?”(啪啪啪啪)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媽,你昨天剛打了。)

“個人把笤帚疙瘩拿過來!”(現在想想好殘忍,自己還要親自獻上捱打的工具。)

及至成年,表弟對妗妗說:“媽,我今天看到一篇報道說打孩子起不到一點教育作用,不能打孩子。”

妗妗說:“話是這樣說,但孩子不聽話不打不行呀。反正,我打你是為了出氣,教不教育無所謂。”

笤帚疙瘩為什麼會越來越禿?掃炕磨損僅是一個原因。那時的人無錢買牙籤,人們飯後剔牙,都要從笤帚上抽。雁過拔毛,架不住人多,一天三頓飯,揪不禿才怪呢。再者六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雁北女孩大多會咬“紅姑娘”。紅姑娘味道甜美,但咬姑娘皮則要選未完全熟透、偏綠一點的,這樣,製作時就不容易破裂。姑娘出響最關鍵的是要將果實裡面的汁液和籽粒處理乾淨,這就需要一個得力的小工具。那個年代,笤帚疙瘩就派上了用場。每當孩子們摘了一把姑娘,便會旋風似地跑回家,在笤帚疙瘩上揪下一根硬度合適、粗細得當的黍子稈,對著姑娘根部芥蒂處小心翼翼扎個洞。而紮好了的姑娘,一邊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揉捏,一邊用嘴吸吮裡面的汁液。直到整個姑娘呈現出薄薄的透明狀,放在嘴邊一吹,變成了一個黃綠色的小燈籠。之後,放在嘴裡一吸一咬,在空氣原理的作用下,咕吱咕吱響個不停,和嘰嘰喳喳的喧鬧聲一起構成了女孩子們的快樂世界。一個夏天下來,伴隨著姑娘歌聲的此起彼伏,家裡笤帚疙瘩就會越來越禿。

常有人家,紮好的掃炕笤帚先用來掃地。直到大笤帚磨小後,就從掃地的崗位提攜至掃炕。日久天長,媳婦熬成婆,大笤帚熬成了笤帚疙瘩。笤帚疙瘩雖然形體嬌小,但說起身份地位來,似乎比掃帚要高得多。

在雁北,關於笤帚疙瘩還有很多的講究。像大年初一不能拿笤帚疙瘩,否則一年不利;送給別人的笤帚疙瘩不能從門裡帶出,要隔牆扔出,否則就把和鄰居交往的路子掃斷;年輕人結婚時,長者在新娘上轎之前,要拿笤帚疙瘩把花轎裡外掃一掃,象徵著掃掉一切不如意。這些講究不一定有道理,但背後總會有一個傳說。

笤帚疙瘩在過去的歲月裡,見證了無數中國家庭的親情與關愛。每當颳風天下雪天,女主人少不了在家門口,用笤帚疙瘩為丈夫和孩子掃去身上的灰塵和雪花,在前前後後的拍打中也去除了他們一天的疲憊。

小時候,身上偶爾莫名其妙地生些疙瘩,癢的難受,大人們就說是衝犯了鬼神。於是姥姥就舉著笤帚疙瘩輕輕地在孩子身上抽打,邊打邊唸叨“神犯鬼犯,笤帚疙瘩打散!”結果,第二天那些疙瘩真的就沒了!其實,也許是皮膚過敏,但笤帚疙瘩在姥姥的手中,簡直就是哈利波特的魔杖。

雁北民間“叫魂”的“驅鬼”的,都喜歡拿笤帚做道具,清·袁枚在《子不語》裡就提到,殭屍都害怕笤帚。另外,這玩意真的很好使,你看家裡人誰早上起不來了,作業寫不了了,家務活不能幹了,那都不是他本身懶,而是被“懶鬼”附身了,這種情況多說無益,抄起笤帚就打,準能把“懶鬼”打走。

在雁北,人去世後有掃炕的習俗。掃炕,就是把逝者睡過的土炕打掃乾淨。揭去席子,拿著笤帚疙瘩,把炕上的泥土和雜物全部掃到簸箕裡盛著。出殯的時候,掃炕人端著簸箕,走在送葬隊伍的前面。送葬到村口時,家中男丁隨靈柩到墓地下葬去了,女眷和其他送葬的人就跪地痛哭為逝者送行。這時候,掃炕人會幫助燒黃表,同時也把簸箕裡的灰塵雜物倒進火堆裡燒了,掃炕使用過的笤帚疙瘩也扔到火堆裡燒掉。簸箕是不燒的,扣在紙灰堆邊,一直會扣到“七七”。路過的人,看了這陣勢,就知道村裡有人仙逝了。

為逝者掃炕的風俗一直延續到今天。這其中的講究是,要把病人炕上的晦氣和病災全部帶走,不給家裡留下後患。笤帚疙瘩化為灰燼,也算家人送給逝者的陪葬品。

笤帚疙瘩還是宣揚無產階級革命英雄主義時,必不可少的光輝例證。許多作家喜歡把笤帚疙瘩和手槍聯繫在一起,雖無道理卻有故事。說的是在戰爭年代,我軍裝備落後,特別是槍械短缺。沒有裝備咋辦?《游擊隊之歌》唱得好:沒有槍,沒有炮,只有那敵人給我們造。笤帚疙瘩外形酷似手槍,於是我游擊隊員、民兵,甚至正規部隊的戰士,就把笤帚疙瘩用紅布包了,混進敵人之中。乘敵不備將這笤帚疙瘩頂在其脊背上,或大喝一聲或低聲斷喝:“不許動,動就打死你!”敵人以為頂住他的是一支手槍,為了保命只好乖乖地舉起了雙手,其腰裡別的真傢伙就被繳了械。

進入二十一世紀以後,由於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科學的不斷進步,多種尼龍絲和人造纖維問世,誕生了尼龍絲笤帚,五顏六色,精緻典雅,深受人們喜愛。習慣追求時髦的人們,皆以尼龍絲笤帚為時尚,笤帚疙瘩雖然在雁北鄉間尚未絕跡,但也日漸稀少,已成鳳毛麟角了。

後記:

姥姥給我講過一個關於笤帚精的故事。說的是民國年間,一個貨郎,挑著擔子,走街串巷,邊走邊吆喝,賣一些針頭線腦。一天走到一戶人家門口,裡面出來一個滿臉麻子的姑娘,姑娘挑來挑去,選了一朵假花戴在頭上,說我進屋給你拿錢。

貨郎在外邊左等右等,等了好久不見人出來,便進院子去找,到屋子裡敲開門,屋裡出來一位老大爺,貨郎說:“你家閨女買了我的花,說進來拿錢,半天也不見個人!”那老大爺呆住了,說:“我是一老光棍,哪來的閨女?這個院子裡就我一個人住,沒買過你的花啊!”貨郎不信,屋裡屋外尋了個遍,就是沒找到那位閨女,便讓老大爺拿錢,說不管你把閨女藏哪了,錢一定要給。雙方僵持了好久,老大爺就是不承認自己家女兒買了花,後來貨郎想上毛司,來到老大爺家毛司裡蹲下,一抬頭,發現房頂的木頭縫裡,彆著一箇舊笤帚,那朵花正插在笤帚上。

貨郎趕緊叫來老大爺,說:“你看,這朵花被你閨女藏在毛司裡,你還敢說沒拿?”老大爺抬頭一看,露出了驚恐的面容說到:“不得了哦!笤帚成精了……”

老大爺趕緊叫來左鄰右舍,正午太陽最烈時,把舊笤帚拿出來,放到院子裡的木板上,裡裡外外撒了好幾圈大米和石灰,然後老大爺拿起斧頭,一斧頭下去,笤帚被砍成兩段,斷岔裡滲出了鮮血……

貨郎嚇得挑起貨箱子就跑,早就忘了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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