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登基稱帝的那一日，一杯鴆酒被連夜送進了皇后的長春宮，那位鳳袍加身的華貴女子美眸中不見絲毫意外之色，反而勾唇淺笑。
“皇上果真是過河拆橋的主，不過才登基第一日便這般按捺不住了嗎？”
她袖袍一拂便將鴆酒打翻在地，而後一腳揣在了小太監的後膝上，聲音中帶著一個女子少有的冷厲：“是誰給了你膽子，見到本宮膽敢不跪？！”
小太監正欲起身爭辯便被一個清脆的耳光扇愣在了原地，耳畔又傳來那女人大逆不道的叫囂聲。
“去告訴皇帝，以他如今的處境便想要本宮的性命可沒那麼容易，本宮與他的交鋒這才剛剛開始呢……”
當晚正在上書房批改奏摺的年輕帝王勃然大怒，連夜下旨將罪婦林氏囚於冷宮。
可第二日早朝時文武百官竟眾口一詞長跪於金鑾殿前懇請皇帝收回成命。
迫於朝臣壓力蕭澤只得將此事作罷，心裡卻是壓抑不住的怒火——與皇后的這場較量自己此番輸得徹底！
而林夕染此時正慵懶地靠在軟榻上，順了順懷中狸貓的毛髮，緩緩勾了勾唇角，笑得愜意而自得：“皇帝終歸年輕，到底還是嫩了些。”
身側的心腹丫鬟立刻恭維道：“那也多虧娘娘運籌帷幄，布得一手好棋。”
大燕的子民如今婦孺皆知，當朝的這位皇后可並非什麼安分守己的角色，勾結丞相、野心勃勃，恨不得將皇帝都取而代之。
為此蕭澤鬱結於心，大病了一場，期間林夕染不許任何妃嬪侍疾，而是自己獨自一人守在蕭澤的床邊，待他剛一睜眼便忍不住嘲諷譏笑起來。
“皇上這是打算就這樣撒手人寰，把江山拱手相讓嗎？”
蕭澤氣極，隨手拾起手邊的茶盞毫不留情地扔了過去，血順著女子光潔的額頭一直往下，有些可怖。
林夕染仍是笑著：“皇上還有打人的力氣，看來是沒那麼容易一命嗚呼了。臣妾就不站在這兒惹皇上心煩，先行告退了。”
2
許是為了不讓林夕染過得太過順心，蕭澤的病不出幾日便已經大好，為了給林夕染添堵他特意尋了個好日子召集一眾妃嬪遊湖賞荷，卻獨獨沒有叫上林夕染。
哪知待蕭澤與一眾妃嬪到齊後，林夕染竟率領一隊侍衛火急火燎地趕來，將每一艘遊船都鑿爛漏水。
“皇后，你放肆！”蕭澤失態得怒吼出聲，完全沒了半點帝王運籌帷幄的樣子。
林夕染踢了踢沉船漫不經心地笑道：“皇帝說笑了，有皇上在臣妾怎敢放肆？只不過皇上大病初癒，可經不得這冷風侵襲，臣妾可全然為了皇上好啊。”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不勞皇后費心！”
“那怎麼成了？”林夕染皮笑肉不笑，轉而對一眾嬪妃呵斥道，“怎麼？你們還不快滾？”
即便蕭澤此時就立在這兒，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彷彿都將林夕染的話奉為聖旨，不敢違抗分毫，眼下全都匆匆散去，不敢多留。
蕭澤怒極反笑，嘲弄不已：“皇后真是好大的架子，朕的天下是不是都要跟著皇后改姓林了？”
林夕染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道了聲：“臣妾惶恐。”而後邁著不急不緩地步子得意離去，留下蕭澤一人氣得渾身發抖。
當朝丞相餘玉曾道，若是林夕染是個男兒身，這個天下到底會落在誰的手裡還未可知呢。
3
某一個夜晚林夕染忽然閒來無事，便去了皇上的上書房，發現蕭澤正伏在案上，埋頭在一堆公文裡睡著了。
她冷笑一聲，十指不知何時握上了數枚銀針，她一面巧笑倩兮走上前去，一面將銀針緩緩地刺進蕭澤的皮肉裡。
據當晚在上書房當值的侍衛說，那晚其間傳出的慘叫聲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駭得他們都連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林夕染，你簡直欺人太甚！”蕭澤忍無可忍，指著女子的手忍不住發顫。
“皇上看來心情不錯啊，竟睡得這樣踏實？似乎忘了內有權臣威脅，外有賊寇隱患？”林夕染一字一頓，字字冰冷絕情，“若是皇上還是忍不住犯困，那我便守在此處用手頭的銀針幫皇上一幫。”
蕭澤哪裡還敢閤眼，一整夜提心吊膽，思緒異常清明。
天亮之際，林夕染欲走，蕭澤卻是罕見地開口將她叫住，問道：“你一個女子何必活得這樣強勢，這樣野心勃勃？”
林夕染竟愣了一瞬，言語中竟帶著絲無可奈何，她說：“如果可以，臣妾也願意相夫教子，做個普通的女子……”
4
誰也不曾料到，新帝登基不過三月，丞相餘玉竟公然舉兵造反。
無人知道就在前一晚，丞相餘玉曾私下會見過林夕染，女子依舊一副華貴淡然的模樣，淺笑著道：“我們的時機終於到了，明日天下便可易主。”
餘玉激動地握上了林夕染的玉手，許諾道：“今生定不負你！”
此時金鑾殿上他意氣風發，望向這位舉國最尊貴的女人，情意深切：“染兒，待我將蕭澤取而代之，你必為後！”
林夕染笑了起來，從水袖中取出了虎符——是那晚蕭澤埋頭睡在一堆公文裡時，從他身上取走的，畢竟他從來不會在她宮裡留宿。
禁衛軍趕到時，兵刃直指蕭澤，林夕染笑了笑卻是道：“來人，將餘玉這個亂臣賊子拿下！”
丞相吃驚不已：“染兒，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
“丞相權勢滔天，新帝怎能不忌憚？怪就怪丞相自己太過樹大招風。”林夕染依舊笑著，輕輕淺淺，彷彿一切從來都沒有脫離她的掌控。
餘玉已被關押進了死牢，蕭澤終於看向了林夕染，眼裡不知是讚賞還是嫌惡：“皇后果真下得一盤好棋。發覺自己拿到的虎符是假，竟然為了保全自己，這麼快就將自己的同謀出賣。”
林夕染俯身行禮，淡然自若：“皇上說笑了，臣妾這一顆心自然從來都是向著皇上的。”
蕭澤冷哼一聲，也不點破，拂袖而去。
五
長春宮中，林夕染斜斜依靠在軟榻上，嘴角上揚：“我倒想看看這次皇上打算怎麼對付我。”
許是為了滿足林夕染的願望，她很快便知道了。
當晚蕭澤便帶來了餘玉指認她為同謀的罪證，意欲謀反，其罪當誅。
證據確鑿，林夕染終於慌了神，急忙跪下請求蕭澤念在夫妻情分上網開一面。
蕭澤冷笑著將林夕染一腳踢開，一字一頓，毫不留情：“林氏罪婦，其罪當誅！”
林夕染終於鬆開了拽住龍袍的雙手，跌坐在地，垂首斂目間卻是釋然一笑。
當初那個孱弱無知的少年終於成長到了一位帝王該有的模樣。兢兢業業處理朝政，心思縝密能夠反將一軍，更是不會對傷害過自己的任何人網開一面……
鐵血手腕，嚴治朝綱。
這便是林夕染一直想看到的，即便那代價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個不會保護自己的帝王終將不得善終。她用自己的性命讓她喜歡的少年懂得這個道理。
女子迎著蕭澤手裡的劍刃衝了上去，利刃一寸一寸沒入了她的胸口，她分明看見那個無比厭棄自己的男子眼裡驚慌失措的神色。
她說：“不要難過，你的帝王之路還有很長，你會有位比我更好的皇后……”
是啊，她兇殘暴躁、心機深沉，甚至妄想染指前朝，怎麼看都不是一位賢后該有的樣子，他怎麼會難過了？
他分明是無比開心的。
上書房裡，新晉丞相請旨道：“罪婦林氏意欲謀反罪不可赦，應當貶為庶民不得下葬皇陵。”
蕭澤沉默了許久，終是緩緩搖了搖頭，想著若是百年之後都不能再見那個可惡的女人心裡一時堵的厲害，一股難言的情緒漲滿了整個胸腔。
他微微沉吟著，悵然道：“就以皇后的身份入葬皇陵吧，畢竟她是朕第一位皇后，朕想……也應該是最後一位了。”（作品名：《朕的第一位皇后》,作者：否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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