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創不是要把幼兒園變成遊樂園,而是要給孩子“另一個家”

環創不是要把幼兒園變成遊樂園,而是要給孩子“另一個家”

*來源:日敦社幼師學院(ID:KTCR2018),作者鬆鬆

國內疫情即將進入尾聲,許多老師已經返園準備環境創設等工作。環創,歷來是佔據幼師時間最多的任務之一,甚至會成為壓垮幼師的最後一根稻草。日敦社幼師學院一直對此現狀感到憂心。

許多傷筋動骨的深層教育問題難以及時解決,但我們認為,減少過度、低效的環創,是可以快速為老師減負、提升幼兒園教育質量的切口。

在“重塑幼兒園環創”系列推文中,將汲取兒童心理學、課程論、藝術與設計等領域的研究精粹,以期重塑讀者的環創觀。為了輔助理解和實踐,我們採擇了國內外幼兒園前沿的環創案例,並邀請10年來專注於幼兒園空間設計的機構——日敦社設計,提供專業諮詢和經驗分享。

我們相信,把空間還給孩子,那些好奇、熱情與幻想才有歇腳的夢鄉;把時間還給老師,那些年幼生命的成長瞬間才能被看見!

本文將聚焦兒童心理需要的角度,看看浮誇的環創正在怎樣破壞孩子的內在秩序,幼兒園環境又該如何呼應孩子心靈的需要。

孩子喜歡遊樂園,但不能生活在遊樂園裡

面帶微笑的太陽、彩虹、卡通人物簡筆畫、吊飾、貼紙……形形色色的裝飾物成了幼兒園鮮明的“符號”,這些“符號”能讓我們一眼把幼兒園從眾多場所中挑出來。

幼兒園階段的孩子的確喜歡卡通動物,偏好鮮豔的色彩,園長老師們便投其所好,在教室裡大量佈置一些所謂夢幻的、童趣的元素,甚至有創始人一開始就把幼兒園造成一座城堡。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21世紀初風靡中國的城堡幼兒園(圖源:南方日報)

這樣大費周章地把幼兒園打造成遊樂園一般,真的是適合孩子的嗎?

遊樂園佈置得花花綠綠的,是為了在短時間內激起孩子的興奮感,讓家長掏腰包消費。但孩子每天要在幼兒園裡生活八九個小時,佈置這些削弱想象力的卡通圖像和刺眼的色彩,要麼會讓他們厭煩,要麼會過度刺激他們的感官。

從美國兒童發展心理學家艾莉森·高普尼克等學者的研究中我們得知,兒童就像一臺擁有靈活大腦的學習機器一樣,他們能夠看到、聽到、感受和體驗到比成年人更多的東西。他們能夠在周圍的世界中捕捉到更多的細節,這也意味很容易在複雜的、混亂的環境中被過度刺激。

環境創設,不是給孩子造一座低級審美趣味的、充滿視覺刺激的遊樂園,而是應該思考如何滿足孩子心靈的需要,為他們準備一個溫暖安寧的生活空間。

幼兒園是孩子的“另一個家”

幼兒園是孩子和老師一起生活的地方。日敦社設計認為,幼兒園應該是孩子的“另一個家”,一個能讓孩子產生歸屬感、安全感的地方。這個家不僅要體現在孩子與同學,老師之間的融洽關係上,更要體現在他們每天需要沉浸的環境中。

家是充滿藝術與詩意的空間——室內有好看的綠植,色調柔和的窗簾,潔淨的牆,能透過溫暖陽光的窗,寬敞的活動空間……所有的元素和諧地存在著,有留白、有節奏,讓孩子們感到和家一樣溫暖舒服,有足夠的安全感。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可可幼家(日敦社設計提供)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背起書包離開家庭,哭哭啼啼地來到陌生的幼兒園,最需要的其實就是安全感。所以,從家庭到幼兒園的環境變化應該要做溫和的過渡,讓孩子舒適地接納新環境。在有安全感的空間裡,孩子們能安靜下來,他們的專注力和想象力才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華德福玫瑰園親子班

在幼兒園之家中,擁抱社會性情感

如果說幼兒園是孩子的另一個家,那麼它和原生的家有什麼區別呢?——最根本的區別就是集體生活的社會性特徵。

幼兒園也是孩子進入的第一個“迷你社會”。在張以慶導演的紀錄片《幼兒園》中,第一次以兒童視角向大眾揭示了幼兒園內隱的社會性——原來幼兒園生活不只是快樂的,還是憂傷的、孤獨的,交織著複雜的社交互動和人際關係。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紀錄片《幼兒園》

兒童日常生活經驗背後最強的驅動力是渴望與他人建立關係,併成為群體中的一員,這是社會性動物的本能。比賽、告狀,或是當值日生、相互誇獎和幫助,皆因如此。

在幼兒園裡,通過環境的佈置,來還原孩子們真實的生活和文化環境,可以滿足他們對建立關係、獲得身份認同的內在需要,培養安全感、歸屬感等美好的社會性情感。

在南京市鶴琴幼兒園的小二班,進門的一面牆就佈置著孩子們自家的全家福,這是小班孩子入園初期最大的安慰所在。新生入園時,老師還拍了一張全班的全家福掛在牆上,讓孩子知道“家”不僅是你的三口之家,我們小二班也是一個家。教師運動會結束,老師也把全體老師的全家福照片也打印出來,貼在了班級全家福的旁邊,告訴孩子們鶴琴幼兒園也是一個家。孩子們時常在這裡駐足、交談。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南京市鶴琴幼兒園小二班

這種情感的歸屬和文化的關懷是孩子們安全感、歸屬感的來源。但是單有物質環境,是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的,更重要的是環境中的人如何去使用它。

園長張俊說,“去過我們幼兒園的老師知道,我們的環境非常簡陋,因為我們不主張老師加班做這些事情,我們要把老師所有的時間用在觀察孩子,跟孩子共同生活、分享生活上。”如果老師沒有閒暇來觀察孩子,思考如何使用環境,和孩子發生互動,是很難做到如此迴歸情感的環創的。

舒適的、家一樣的環境,會讓每個人能感受到自己在這裡是受歡迎的,我們是在一起的。這種童年的美好記憶,是孩子可以受用一生的心理能量,是攫取希望的“人生之井”。

孩子同我們一樣,渴求安寧的獨處空間

說到童年的美好記憶,大家小時候多半少不了一處肆意玩樂的好地方——秘密基地!那裡綠樹環抱,鞦韆晃盪,有野草有土堆,還有灰頭土臉的發小。如今,高速城市化和高控的教育環境讓許多孩子失去了這個兒童專屬的空間。

童年期的我們想要逃離大人的控制,渴求秘密的遊戲基地和獨處的空間,現在幼兒園裡的孩子也是一樣的。他們有的內向,喜歡獨處;有的生氣了、傷心了,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有的嚮往和夥伴一起發現和保守秘密,沉醉於美妙的幻想世界……

但出於空間的限制和安全的考慮,他們都被迫無時無刻不活動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雙腳一旦越界,就會像只“小雞崽子”一樣被拎回來。這樣的窘境會讓一些孩子感到孤獨、挫敗和憤怒,以至於爆發“我不想上幼兒園了!”的情緒。

就算是喜歡參加集體活動的孩子,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置身於嘈雜的大群體環境中,還是會給他們增加壓力,帶來不被關注的感覺和無法集中注意力的困難。

所以,我們的環境中必須有一處安靜、輕鬆的地方使孩子的情感和身體得到補給,就像家裡會為孩子準備單獨的房間或者遊戲角一樣。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可可幼家·秘密空間(日敦社設計提供)

兒童對空間的感受不同於成人,樓梯、閣樓、角落這樣的小尺度的私密空間會讓成人覺得逼仄,孩子卻會感到自由和新奇。因為進入這裡,他們就不再是“小”朋友了,而是化身為這個小人國裡最“大”的國王!

所以,幼兒園可以設計和佈置一些足夠安全的、小尺度的私密空間供給孩子獨處、自說自話和享用秘密時光。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奇塔兒童社·塗鴉小屋

在這裡也可以看出,環創不一定是老師的負擔、仇敵。用心創設的環境是具有人格特質的“第三位老師”,是班級老師的得力助手。因為環境可以照料落單的孩子,給孩子默默的關愛和潤物無聲的引導。

幼兒園也是老師的家

教師不僅是幼兒園環境的創設者,也是環境的享用者。你會想到把班級環境當作自己的家一樣經營嗎?你會感覺到這裡也是屬於“我”的空間嗎?

想象一下,點心桌上擺放著一束你採摘的沾染著晨露的野花,區角材料裡有你旅行時撿回的松果兒、小貝殼,午睡室的水藍色布簾是你在教師俱樂部活動裡親手染成的,會不會感受到些許的溫暖和安寧呢?

环创不是要把幼儿园变成游乐园,而是要给孩子“另一个家”

華德福玫瑰園親子班

老師在教室裡分享自己的生活,並在環境中反映出來,讓環境與使用者的心靈糅合,不僅有助於讓孩子產生“家”一樣的歸屬感、聯結感,還會讓老師得到一二處靜心做事、療愈身心的空間。

結語

兒童思維和成人思維通常是有距離的,兒童以非常不同的方式看世界、體驗世界,他們對地方、對環境的情感不同於成人。

我們以為的破爛兒,也許就是他們的寶藏;我們可以輕巧毀掉的地方,也許藏著他們的記憶和秘密;而我們成人出於想象給予兒童的各色裝飾物、簡筆畫圖像,卻不是他們最真實的需要。

孩子真正需要的,是愛,是被看見、被接納、被允許。

我們也必須認識到,我們所創造的環境正在塑造孩子們的記憶和身份認同,即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是誰,他們應該得到什麼。

鄭重地交付給孩子一個藏寶袋,或者帶鎖和鑰匙的小抽屜,他們會開始懂得珍視個體的秘密和權利。在教室裡掛上並介紹米羅、波洛克的畫作,孩子們會發現自己也許並不遜色於藝術大師!

兒童心理研究、文學和藝術、文明和大自然,給予了我們那麼多的人文關懷和審美體驗,為什麼在環創中只會給孩子幼稚的、虛幻的東西呢?

1. Alison Gopnik、Andrew N. Meltzoff、Patricia K. Kuhl,《The Scientist in the Crib》,William Morrow Paperbacks,2000年
2. Deb Curtis、Margie Carter,《為生活和學習而設計——早期教育機構的環境變革》,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
3. Gary Paul Nabhan、Stephen Trimble,《童年沃野》,臺灣新苗文化,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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